“我见您浑身湿透又叫不醒,这才自作主张的将您带了回来。姑娘您放心,衣裳都是小生用灵力烘干的,路上也是以灵力做网将您托来的,我没碰到过您。”顾子归一口气解释清了前因后果,傅沉岚闻此,眼中的机警色泽跟着慢慢褪去些许,她看着面前清隽温润的青年一双瞳眸清澈无比,心知他不曾作假,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看来他的确只是路过的,渡玄楼的人一向以正直闻名仙界,又是一流势力,面前的青年应该没胆子借这名头说谎。

    不是傅氏的人就行,她一时半会还不想回到傅氏去。

    至少玩够之前还不想。

    那地方很好,只是太像一尊金丝垒砌的牢笼。

    傅沉岚思索,掌心攥着的床单亦慢慢松开,顾子归见状知晓她心神已定,这才缓缓开了口:“既然姑娘已经醒了,小生便冒昧的问一句,姑娘家在何处?可否告知于我——小生好送姑娘回家。”

    “家?”傅沉岚低眸,良久后装作茫然懵懂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

    “我只依稀记得我名字中有个‘岚’字,其余的都想不起来。”反正偌大个仙界,名字里带“岚”的人数不胜数,这剑修定然没法子迅速找上傅家。

    “这样……”顾子归沉吟,或许是这位阿岚姑娘跌入涧中泡水太久,又或是昏厥里随水顺流而下石脑袋撞上了什么水中岩石,导致了暂时性的失忆。

    “那就没办法了,阿岚姑娘,只能委屈您先在这里住一阵,等您身子大好,我再帮您寻一寻家人。”顾子归无奈笑笑,傅沉岚半耷着长睫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剑修好像有点傻。

    憨傻憨傻的。

    阿影喜欢穿火一样的红衫,喜欢吃辣,尤其是加了无数辣椒麻椒的红汤锅子,喜欢喝最烈的北川灵酒,喜欢修剑。

    阿影心热,不善辩解,喜欢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有没有理,小气势都壮。

    他第一次见阿影时在一个下雪的冬夜,她抱着酒坛坐在墙头,半醉的双眼含着笑,说他娇俏得像个姑娘。

    还有那年淮宁的上元,烟花绚烂中她揭下那只覆脸的鬼面,大眼微弯,只一下便令这时间的灯火刹那阑珊。

    她在祈愿灯上写下的是岁岁长安。

    再加上绛灵山的梅酒,桐城的山坳,愁云涧外的晴日……

    九方云微敛着眸,手中花枝在纸上半刻不曾停歇,他不记得自己已坐在这里写了多久,他只觉满脑子的东西怎么写都不够。

    关于阿影的滴滴点点,他不想忘却一丝一毫。

    休想让他忘却。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九方云微轻轻放下那支纤细的花枝,耐心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寸宽的纸条被他小心翼翼对折叠好,塞入随处可见的缝隙。

    笔筒中要放,书卷里要夹,枕下,窗边,甚至是发冠架子的隔层。他不确定斩念断情这东西落到他身上究竟能有几分药力,但他不愿冒这个险。

    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