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的日头微凉,风也比盛夏来得清爽。自霜华居赶来的二人甫一入院,便嗅到那从室内缓缓荡出的莲花熏香。

    九方宸又在点香了。

    青年法修敛了眉眼,牵紧了身侧的红衫姑娘,门推开,先入目的是那香案上放着的琉璃灯盏,其次才是端坐在香案之前的黑袍男人。

    灯盏内跃动着幽蓝的火,男人的样貌俊美而威严。

    “你们来了,坐。”九方宸抬眸扫了扫面前两人,随手一指茶桌对面的两只蒲团,九方云微闻此丝毫不曾客气的衣摆一掀坐了,被他拉着的风承影抿嘴迟疑了一息,到底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晚辈风承影,见过宸华仙尊。”

    “小姑娘,不必这么客气,你按辈分叫我一声‘伯父’就好。”九方宸苍白笑笑,面前的姑娘不管是天赋修为还是气度,都比镜池山庄的那位大小姐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也难怪月清那小子会倾心。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这是与小韶截然不同的姑娘,她自己便已足够强大,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不消三百年,这仙界有会多上两位道尊。

    他们的悲剧绝不会复现在他们身上。

    九方宸收回目光,看着掌心轻声叹息,有些事,也许真的是他错了。

    “好的,九方伯父。”风承影颔首,落落大方的入了座,九方宸抬手替两人斟上两杯清茶,茶汤色泽浅淡,微微带着荷香。

    竟连茶都要喝莲叶的吗?

    风承影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入口的汤水寡淡稍带回甘,她却无端品出两分涩味。

    “九方家主,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要弄这些虚礼,白白浪费时间。”九方云微绷着面容冷了声,池枫盈到底是他请上天云墟的,是以他对着他难免有些耿耿于怀。

    “你这混小子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九方宸蹙眉低啐一声,转而看向风承影时面上多了两分不甚明显的和蔼,“姑娘,伯伯是想问问你,你是如何驱动瘴气,消灭掉禁地中那么多凶兽的?”

    果然是问这个。

    风承影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九方宸周身的气质与风修白等人截然不同,即便他面色苍白,身上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却分毫不减,在上二阙时她时常会忘了自己面对的几位道尊实则是撑起仙界一方天地的顶级巨擘,在这里却不会。

    “九方伯父,其实驱动瘴气的方法很简单,晚辈当时只是灵气枯竭,又想着瘴气与灵气同出一源,修士能驱使灵气就必然能驱使瘴气罢了。”风承影笑笑,语调不急不缓,“不过很显然,平素驱使灵气惯了的修士驱使瘴气要付出点代价,当**迫瘴气作剑之后,我浑身的经脉都因受不住瘴气而寸断了一次。”

    “经脉寸断,那你的经脉怎么修复的?”九方宸挑眉,从前也有人想要驱使瘴气,但那下场是无一例外的爆体而亡,这么多年下来,驱使了瘴气还安然无恙的可只有她一个。

    不,不仅是安然无恙,甚至直接从炼虚升上了破虚。

    “出了禁地它自行修复的……或许与晚辈出来后小有明悟相关。”风承影攥了攥袖口,那经脉怎么修复好的她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害怕包括瘴气在内的一切浊气了。

    “明悟。”九方宸轻声呢喃,若是她出来后有所明悟,那寸断的经脉在天地法则的引导之下自行修复也不是不可能。

    “是的,一点小小的明悟。”风承影点点头,沉吟片刻讲出了自己的思路,“九方伯父,晚辈是这样想的,世间的灵气、瘴气,魔气之流本就同出天地之间,每一种都有其独特的意义,我们强行将其中的一种关押进某个地方或许是不合理的。”

    “我猜它们间一定有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一种气的缺失并不会时另一种气变多,天道只会将看似占了大头的那一种演化掉一部分作以补充。否则这么些年下来,仙界的灵气就不会日益枯竭,而飘荡在世间的瘴气——除了天云墟禁地中封着的那些——却没见什么变化。”

    天云墟禁地中封着的,显然见的是一日多过一日。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是……”九方宸低眉沉思,他大约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