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还未消失在耀国的国土上,瑰丽的晚霞映在无泪楼晶莹剔透的白玉砖墙上,将楼通体染成和天空一样的粉紫色。

    无泪楼最高处的玉栏杆上歪靠着一个小丫头,穿一身杏粉色的裙衫,面料看起来很是柔软舒适,并不是寻常易见的材质。衣裙的款式也独特好看,在不胜罗绮的耀国竟也找不出第二件相似的样式。她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扎在脑袋上,要说是个髻,也不像个髻,若说是个辫子,那编的也太不成形,倒像是她自己为了糊弄事儿,随便将头发挽起来扎了扎而已。可即便她的头发扎得不成样子,但看起来却不惹人讨厌,反而令人心生好感,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可爱了,面容精致如琢,皮肤白皙柔嫩,两片浓密如羽的睫毛之下,一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很是灵动,胜过毫无杂质的宝石镜面,把此刻的晚霞映得清晰。

    小丫头晃荡着赤裸的小脚,笑嘻嘻的拿手中的花生去逗玉栏杆上的一只小猴。小猴刚要伸手去接花生,小丫头就把花生一下扔进自己的嘴巴里,气的小猴在栏杆上直跳脚。看到小猴的样子,小丫头笑得更厉害了,咯咯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刚刚输过一局的白深深急急跑上了顶楼,气喘吁吁地道:“师父,我终于让你输一了局。”

    小丫头听到后神色微诧,不由得跳下了地,小脚落在白玉砖上,竟不知脚和玉哪个更白些。她问道:“怎么会输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行阵的方法了吗?”

    这个被白深深叫做师父的小丫头就是无泪楼的主人,坊间唤她无泪先生。而她真实姓名为江徵歆,乃是耀国首富江徵羽的妹妹。虽说她今年已十六,实则算不上是什么小丫头了,但她那无忧无虑,古灵精怪的样子,总让人感觉她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玉栏杆上那只被江徵歆驯养的同样古灵精怪的猴子名叫小桃,是早些年江徵羽送给江徵歆的玩伴。一直想要花生的小桃终于等到了机会,趁着江徵歆出神之际,飞快的跳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花生,然后塞进了它身上穿的那件金线绣纹的红衣小兜里。

    白深深虽比江徵歆稍年长一些,但因一直跟随江徵歆学习奇门阵法,算术机关,所以实为她的徒弟。每次博弈均是江徵歆在楼上出题,从不露面,白深深在楼下执阵,笑虐群雄,所以世人皆以为无泪先生是位美貌姑娘,并不知实则是个小姑娘。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白深深很懂江徵歆的性子,知道她并无责怪之意,只不过是不相信她那天衣无缝的阵法被人破解开了而已。白深深如实答道:“那个,我一不小心走错了。”

    江徵歆知道自己的阵法没有问题,便放下了一颗心,笑着调侃白深深道:“想不到向来眼明心细的白小姐也有失手的一天。”

    白深深脸上泛起红霞,娇羞道:“今日遇到了超凡脱俗的位公子,我一出神就走错了一步。”

    江徵歆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公子才能把连对摄政王都视若无物的白姐姐给迷倒了。”

    摄政王离渊被誉为耀国第一美男子,虽然平时总冷着一张脸,但因为皮相太好,外加身份贵重,是京城各贵族女子的倾慕对象。宁做摄政王妃,不做当朝皇后已经成为了女子们心中的箴言。白深深常与江徵歆一处,见到摄政王的机会甚多,但仍未对其动心,反倒是江徵歆身边的云汐、云梦两个丫头被迷得不行。

    白深深低头道:“虽未见真容,却有绝世风华。”

    江徵歆有些意外:“为何连脸都没见到?”

    “他不能视物,面上蒙着绡绫。”

    江徵歆不由得跺了跺脚:“盲人都能赢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这万象星盘阵是江徵歆新研究出来的阵法。用三百七十六颗金珠做星,千尺银丝做盘,阵法巧妙大气,可算得上她此生得意之作,万万没想到刚拿出来示人,就被破了,她心中有些郁闷。

    白深深怕江徵歆生气,赶忙撒了个赖:“你不是一直说常胜不败没意思,所以想输一次体会一下吗?”

    这句话本是江徵歆在连赢百局之后,内心嘚瑟,随意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不料今日竟被好徒弟拿来噎她,她更觉可气,但也找不出发脾气的理由,只能无奈问道:“所以你许了他什么?”

    白深深登时没了刚才的轻松之态,踌躇片刻,才道:“他让你去挖两座坟。”

    “什么?”江徵歆一下子跳了起来,吓的旁边的小桃也一哆嗦。“挖什么坟?我像是那种盗洞掘地之人吗?”

    “师父,您别着急生气。”白深深改口用了您,她知道待会江徵歆听到是什么坟后会更生气的,所以赶忙低头做小。

    江徵歆不解地问道:“他为何想去挖坟?先皇征战数十年,举国金银尽被耗尽。纵是大王侯、大贵族,都穷得叮当响。先皇更穷,还要管我家借钱呢。生前都是穷人,死后也是穷鬼,挖了也是白费力气。他若求财,我可许他黄金百万。”

    “我说过了,但那位公子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不想要,只要坟。”白深深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