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古代交通不便利,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驿站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驿站是古代传递军事情报的重要途径,也是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明初对官员免费使用驿站有严格的规定,加上吏治甚严,几乎没有官员胆敢以身试法,驿户们的日子还算勉强过得去。”

    “但到了百患丛生的晚明,许多根本没有资格享受驿站的官员甚至家属,纷纷染指驿站。一是利用驿站的免费运输,除了运送自己的行李外,还给其他商家承运物资。达到了什么程度呢?史书记载,每有官员过境,轿子有一、二十乘,扛有八、九十抬,多的用民夫二、三百名,少的用马四、五十匹。”

    铁连平悠悠的道:“古代的人真会享受,一个人飞黄腾达,要几百个人来伺候。”

    杨飞没有接话,继续说道:“不喜欢骑马或不会骑马的官员,大多数出行靠坐轿子。因没骑马,要向驿站收取‘马干银’,什么是马干银呢?意思是我没骑你的马,你得把那笔省出来的钱给我。偶尔有官员骑马,则要向驿站收取‘惜马钱’,意思是我骑了你的马,才使得你的马有了用武之地,所以你也要给我孝敬银子。”

    魏新源道:“那不是胡闹吗?不给他们钱呢?他们是路过的官吏,还能怎么样?”

    杨飞淡淡的道:“一旦驿站不交纳这笔千奇百怪的费用,官员们就会想尽办法折磨马匹,要么割马耳,要么断马尾,甚至把马折磨死。”

    大家面面相觑,为人性的黑暗和扭曲感到心寒。

    赵文波问道:“那这笔开支,是谁来负担呢?是朝廷吗?”

    杨飞道:“明朝驿站的维护和运行,都由民户按田粮的多寡来负担。驿站的马匹,也是周遭农民提供的,而民众到驿站当差,为来往官员免费服务,本就是一种徭役,包含不公平不合理的成分,却还要受到如此这般的折磨与伤害,自然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到后来,驿站是十夫九逃,十马九缺,经营不下去了。”

    故事讲完了,能懂的人自然三思,不懂的人也在想这个故事的含义。

    杨飞等大家消化了两分钟,这才缓缓说道:“我打个比方,美丽日化,就是这个驿站,大家或是驿站的管事,或是过往的官吏,也有的是周边的民众。如果大家都按部就班,各行其是,那么这驿站就能给所有人提供福利,能让管事的有工资领,能让官吏享受来往的便利,能让民夫轻松完成徭役,驿站良性发展下去,福利还会越来越好,马匹会越来越多,食材也会越来越丰富,大家都能获得利益。”

    他这么一说,铁连平等村干部也懂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杨飞道:“反之呢?如果大家都想从驿站多拿好处,你也贪一点,我也抽一点,用不了多久,这个驿站就只能倒闭,过往官吏不再有人接待,也享受不到温暖的食宿,民夫必须用其它更苛刻的形式来完成徭役,管事的失去了驿站,也就失业了。”

    “老板,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了。”赵文波道,“具体到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杨飞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法国哲学家伏尔泰说过,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同样的道理,我们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压垮驿站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新源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大冷的天,会议室虽然开了空调,但也不至于热出汗来,他这是紧张的,也是被杨飞的话吓出来的!

    他已经听明白了杨飞的寓言!

    魏新源看了铁连平一眼,舔舔干裂的嘴唇,嗫嚅了半晌。

    杨飞讲完之后,端起面前的杯子,掀起杯盖,向着热气腾腾的水面吹了吹气,轻轻呷了一口茶。

    他不说话,带给魏新源他们的压力更大,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板,对不起!”魏新源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这句话,同时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不安的换了个坐姿。

    杨飞嘴角微微一扬:“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魏新源轻轻嗯了一下,说道:“之前员工偷盗的行为,我没有及时向老板汇报,因为我当时我想的是,这是一件小事,不必麻烦老板你。”

    杨飞道:“人使用思想仅仅是为了遮盖错误,而用语言则是为了掩饰思想。所以呢?你现在向我道歉,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