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德赛师团步兵二旅的副旅长兼临时指挥官,37岁的雷德斯中校并未获准出征葡萄牙战场。包括第二旅在内的全体官兵,都被命令在德赛师团主力外出征战期间,留守驻防在加泰罗尼亚与北阿拉贡地区。

    对此安排,雷德斯中校显得极不情愿,他曾极力向五人团恳求,甚至越级给远在巴黎的赫鲁纳公爵写信,希望参与葡萄牙战事,但都无济于事。因为这项调令是最高指挥官,安德鲁。德赛公爵亲自下达的。得知实情后的老士官感觉很沮丧,但又不得不服从命令。

    在德赛看来,雷德斯中校因为自身能力的局限性,或许很难成为一名优秀的高级指挥官(所以,至今没有被提正),但他英勇果敢,对自己忠诚无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校与军队中隐晦不明的各派系保持相当距离,不会接受任何一派的拉拢。

    所以,德赛才将雷德斯中校和以爱尔兰人为主体的第二旅留驻大本营,配合军情局与宪兵队的暗地行动。起码不会担心加泰罗尼亚在自己随同师团主力出征时,因为内部权力真空,导致局势陷入动荡,重演缪拉、塔列朗、富歇等人1809年2月在巴黎策划的夺权阴谋。

    当然,上述缘由德赛不会向雷德斯中校明说或暗示。作为补偿,德赛同意了雷德斯中校另一项请求,任命他为德赛师团的总教官,负责整训、督导那些入伍不久的士兵,尤其是掺杂了大量新兵的加泰罗尼亚警备团、北阿拉贡警备团的第三步兵旅。

    按照调整后的出征安排,德赛师团动用共有1万6千名官兵,各类口径火炮40门。参战部队中,包括主力步兵一旅,3个警备团临时组建的步兵三旅,一个骑兵旅(目前仅有2千人,另外一千将从苏尔特元帅那里得到补充)、宪兵部的一个宪兵团、工兵团的全部,炮兵团的大部,以及师属辎重团,战地医院等等。

    今天,雷德斯中校所视察的部队,就是成立仅有四周的北阿拉贡警备团。而站在总教官身边的那位何塞。马尔丹少校,就是这支新建地方部队的最高长官,一位已宣誓投靠赫鲁纳公爵的北阿拉贡地区,前西班牙抵抗派的游击队指挥官。

    原本,这支新组建的北阿拉贡警备团不在出征葡萄牙之列,只是工兵团长奥特斯尔中校在实地考察葡萄牙东部的山势地形后,便向军事五人团发出该项动议。因为阿拉贡北部复杂多变的地势与葡萄牙东部极为相似,这些由阿拉贡的山区猎户、前游击队员组成的警备团士兵,非常适应与熟悉特殊环境下的山地作战。

    ……

    每当内心表达失望或不满意时,雷德斯中校就会不由自主的抚摸自己那残缺不齐的半只左耳,并轻轻摇头。因为目光所及尽是一群不守军纪的乌合之众,这群山地猎户、前游击队员出身的北阿拉贡警备团士兵,想与训练有素的英国远征军,在敌暗我明的陌生地域大打阵地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从马尔丹少校发出集合号令到现在已有5分钟,但各营连纵队里依然有迟到者跑来插队,整个队形变得混乱不堪;大部分士兵衣冠不整,枪托置地,全无站姿,一幅军纪涣散的摸样;这些人队列于操场上,还在相互交谈,喧嚣不止。当望见不远处站立的两位长官时,游兵散勇们也不曾惊慌失措,三、五个痞子兵还打出响亮的口哨,借此来取乐。

    “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小丑!即便给了他们一身制服,也只是一群穿着统一军装的小丑!”雷德斯中校内心做如此评价。

    总教官又回过头,表情很不满意的质询团长马尔丹,“少校,你的士兵都是打过1年仗的老兵?”

    马尔丹少校未加思索的,以极度肯定语气回答说,“是的,中校!他们是我在4千游击队中精挑细选的棒小伙。从1807年开始,我们的大部分人就和讨厌的葡萄牙人,无耻的英国鬼子,以及该死的法国佬打过仗…”

    (注,在1808年之前,法国与西班牙两国尚是坚实的盟友,不少阿拉贡人与加泰罗尼亚人加入到西班牙军队,组成法西联军,一起出征葡萄牙,同葡萄牙军队,英**队作战。1808年后,法西联军解散,不少西班牙士兵回到原籍,参与到反抗拿破仑军队的游击队。)

    说道这里时,话语一塞,马尔丹少校感觉大事不妙,祸从口出,他眼前的这位长官,以及自己效忠的那位赫鲁纳公爵,都属于该死的法国佬一列。

    对于这类无心之言,若是在一年前,脾性暴躁的雷德斯绝对会将谩骂者揍得鼻青脸肿,但如今,位居旅团高级军官的中校已习以为常,仅仅笑而置之。自己指挥的第二步兵旅中,就有许多爱尔兰士兵曾是红衫军(英军)中的一员,一度与法军面对面交手过。

    依据1809年9月开始的“教堂誓言”,但凡在天主教堂内,那些手捧圣经,在神父见证下,发誓向赫鲁纳公爵效忠的所有反抗军成员,不再被追究誓言之前的任何战争责任。

    所以,雷德斯中校宽容的向马尔丹少校摆摆手,轻轻抹去两人间的一丝尴尬,示意后者无须为此介怀。

    从另一个层面上说,雷德斯也不会在意妻弟有犯忌的话。这位德赛师团的总教官在去年10月,刚刚迎娶一位流亡加泰罗尼亚的阿拉贡女子,而这位妇人的弟弟,就是马尔丹少校。平日里,两人作为职业军人,自然不会在军营内谈论彼此间的亲情,然而出征在即,某些禁令业已经失效。

    “何塞,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指挥这群连基本队列都站立不好的家伙们,在北阿拉贡山区和内伊元帅的正规军打了差不多2年战?”雷德斯中校好奇的问,声音压得很低。

    “谁叫法国人的军队随意掠夺粮食,大肆焚毁教堂,还抢走我们的女人!”马尔丹脱口而出,在面对自家姐夫,而不是长官时,他不再有任何忌讳。

    “该死的混蛋,我可是在天主教堂里,规规矩矩的迎娶了你姐姐!”雷德斯中校低声笑骂道,但话音刚落,他又神情黯然的说:“真希望出征的是我,而不是你,索菲亚在来信中总向我抱怨,说她弟弟出征之前,居然不去曼雷萨探望自己唯一的亲人。”

    马尔丹笑呵呵耸耸肩,“拉斯蒂将军不是说在年底之前结束葡萄牙战事,指不定我还能在圣诞节前来曼雷萨,探望我那刚出生的小外甥!”

    雷德斯伸出手指,示意说,“记得带回礼物,一共是三份,包括我,你姐夫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保证你能活着回家。你们团配属的军官、军士以及制服,明后天才能陆续到位,而现在,我要让这些棒小伙们在走向战场之前,首先懂得如何畏惧与服从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