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真正的赴战场之前,对于绝大部分的葡萄牙新兵来说,他们听到与感受,都促使自己相信:这场卫国战争是伟大的,光荣的,荣耀的。作为正义的一方,会始终得到圣母的祝福与保佑;而邪恶的另一方,懦弱的法国人实则不堪一击,都是遭人唾弃的胆小鬼。或许只要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就能把无能的入侵者赶回西班牙,甚至是驱除出伊比利亚半岛。

    这些因素促成了葡萄牙士兵对与法军作战越来越强烈的兴奋,这些过分乐观的新兵蛋子充满活力,心中盘算着要成为拯救祖国母亲的无敌勇士。他们高兴的拿起新枪,享受新制服的味道,感觉彼此间的战友情谊,却没像老兵一样经历过血腥而冷酷的实战。

    不过很快,由逃亡农户、破产商户,以及贫困市民组成的,没有经验的小伙子在硝烟与炮火中懂得与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凭借乌合之众的他们,去抵抗精锐士兵组成的德赛师团,那是一件多么的不切实际,又愚蠢头顶的事情。

    ……

    在山隘道路上,两处炮垒上的10门火炮,仍片刻不停的朝着进攻中法国士兵开火,背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炮声似乎在为葡萄牙步兵们鼓气,但可惜,联军炮击的实际效果太差。整整5分钟之内,联军炮手一共发射了50多枚实心弹,仅给法军造成10人左右的轻微伤亡。

    由于地势不得利,大小不一的圆形实心弹砸在阵地前沿的陷马泥坑内,无法形成连续弹跳的恐怖杀伤效果。除非是炮弹以五分之一的几率,直接命中半蹲地面的法国士兵的身体。那是在通常状况下,滚动中的实心弹丸在泥潭中猛烈挣扎一两下,只是溅起一团团污泥。

    胸墙之内,葡萄牙步兵仍旧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排排子弹从目光所及范围之内,急速呼啸而来,持续不断的打倒身边战友,带走同伴的生命。大部分人只得笔直站立,带着惊恐万分的表情来扮演一个个人形标靶,接受法国枪手的肆意屠戮。

    此时此地,敌我双方的枪械性能似乎决定了一切。法军手中的新式线膛步枪能在300米外,轻而易举的剿杀他们面前的任一目标;与此同时,联军士兵使用的大都是传统的滑膛枪,其最大射程不到100米。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彼此间相互拥挤在一起,以寻求安全感,心中不停的祈求上帝,好让该死的法国佬走到自己的射程之内,而不是被动挨打。

    不过,任有少量持有英制贝克步枪的猎兵(精锐步兵)可以在300米范围内与法军形成短时间的对射。然而这类情况没能持续太久,因为贝克步枪在精度与效率方面,远远落后带有火帽的击发枪。此外,法军来复枪手也将重点的打击目标放在枪口没有插入刺刀的联军步兵。那是贝克步枪进行远距离射击时,安装刺刀会严重影响射击射程与精度。

    当近卫旅的来复枪团实施五轮射击过后,胸墙那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联军士兵减员达300多人。没有一个联军步兵再敢拾起阵亡战友的贝克步枪,成为法国人的下一个目标。不久,一直在单方面承受敌人屠杀的葡萄牙士兵最终抵抗不住内心的极度恐惧,他们不顾身后军官的威胁与恐吓,纷纷蹲在胸墙之下寻找掩护,竭力逃避面对法军的犀利打击。

    “胆小鬼们,都给我站起来!”毕叶罗上尉领着他的军官督战队,挥舞着马鞭、刀背和枪托,不停的抽打下蹲的士兵,呵斥他们重新回到战斗岗位。

    “上尉,你这是在让我们白白送死!”一名蹲下身子的士兵在肩膀与背脊狠狠挨过几道鞭子后,愤然转过头来,他冲着毕叶罗上尉,不服气的大声申诉。

    “为了荣誉,死也要死得英勇!”彻底陷入疯狂的葡萄牙上尉根本不在意自己与部下的生死。他冷冷的举起上过膛的手枪,枪口对着违抗自己命令的那位士兵,要求他立刻站立起来,挺起胸膛,回到列队之中。

    愤怒的士兵扯开制服与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大喝道:“开枪吧,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侩子手,是如何杀死一名懦弱的士兵!”

    看到这一幕,附近的其他士兵也慢慢围了过来。一时间,处于义愤,他们忘记了毫无意义的祖国荣誉,忘记了胸墙之外的法国敌人,忘记了纷至沓来的枪林弹雨,纷纷怒视着给自己带来无尽灾难的上尉军官。所有人都紧紧握带上刺刀的步枪,只要毕叶罗上尉敢开枪,他们中的很多人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替枉死战友复仇。一场哗变正在联军内部悄悄的酝酿。

    一见形势不妙,围观的几名军官赶紧上前,一人飞快夺走上尉的手枪,另两人负责将毕叶罗连拖带拽,从愤怒的士兵中间带出来。

    “你们这群叛国贼、胆小鬼、窝囊废!”毕叶罗上尉仍旧不依不饶的嚷嚷着,直到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子弹,打中了指挥官胸口,他顿时昏倒在一名军官的怀中。

    毕叶罗上尉突如其来的受伤,如同解除了束缚士兵行动自由的枷锁魔咒。那些早已心存撤离的葡萄牙士兵个个一哄而散,转头就跑,朝着第二道防线逃窜。失去指挥官的军官也无法阻拦彻底丧失斗志的溃兵,他们只能抬着昏迷不醒的毕叶罗上尉,随着部下一同撤离。

    望到面前的步兵弟兄放弃了抵抗,两座炮垒的炮手们同样不再继续坚守。但在离开炮兵阵地之前,炮长们在军官的督促下,卖力的挥舞铁锤,用细长铁钉封死了因无法搬运而不得不遗留在炮垒上的火炮火门,以防止法国人占领第一道防线后,调转炮口,重新加以利用。

    联军阵地的左侧山洞,加塞特兴奋拍了拍恩里克的胳膊,不停的赞许同乡下士的好枪法,“我会向长官上报你的功绩!”一分钟前,恩里克射出的神奇一枪,居然在500米外,直接命中葡萄牙上尉的前胸,竟然成为导致联军第一道防线彻底溃败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德赛的调教下,师团官兵上下逐步抛弃了矜持的绅士战争观。但凡是为了赢得战斗的胜利,能够合情合理的使用一切手段,包括射杀敌人军官的这类不道德行为。

    “向前,向前!”见到守军逃窜时,勒内上校摆动着军刀,指引来复枪团从两翼包抄,继而占领联军阵地。在突进到距离胸墙200米的泥潭前,法军士兵纷纷脱下军靴,他们把靴子系在一起,挂在肩膀上,一个个打起赤脚,歪歪斜斜的趟过一大片烂泥塘。

    此前已脱离战场的另一队来复枪团士兵,重新督促坐骑回归战场,数百匹战马身后都拖有一快木板。几分钟后,这些木板将相互拼凑在一起,铺垫在山隘中央道路的大批泥潭之上,以便于为后续骑兵打开快速进攻的通道。

    ……

    在看到来复枪团成功拿下联军设置在山隘的第一道防线时,德赛心中那块悬吊着巨石总算落了下来。这位坐在靠背马扎上,看似悠闲实则紧张的师团长,长吁一口气,继而松开紧握的双拳,他将腿脚从鼓面挪下,示意劳累半天的“小鼓手”可以闪到一旁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