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京都,不是罗镇里的罗府,地方上的规矩和京都里的规矩完全不同,若是用一句话来比,一个是生在野地里的杂草,一个由是被娇养花盆里的娇花,无论是规矩的环镜还是做出来的行为举止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举手投足,坐卧起行,甚至连什么样的钗配什么样的裙,什么场合用什么样擦什么样的胭脂都有极严的规矩,而宋嬷嬷对此也是极为严格,哦不,应该是苛刻。

    她终不是这古代之人,所以这古代之规矩她无论如何是守不了的,就算是守那也只能守一阵子而不能守一辈子,因此,她在学这规矩之前还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的。

    颜篱撇了眼刚刚被打的手心,三条明显的戒痕就在雪白的掌中心,她自认为是个极好的学生,可在宋嬷嬷的眼里似乎连格都没及。

    她学这“规矩”已有数十日之久,就算是不能精通可也能就着自己的聪慧心领神会了,而到头来依旧躲不过被打掌心的命运。

    她轻叹一声,果然是非常严的规矩啊,抬首,古井深渊的眸子看着四知堂的初冬之景,树上该掉的叶子基本掉光,寒风一吹将那枝丫子吹得咯吱作响,这样看起来竟有种冰寒的孤寂。

    “王妃,还有十余日,还望王妃再坚持这几日,这里是凝霜玉膏,一会让秋书给王妃用上,不出三日日这掌心的痕迹便会消除。”

    宋嬷嬷一边收起了戒条,一边恭敬的对她这样说话。

    颜篱微微一笑,身为权贵之族,还总算是有些好处的,所用之物无一不是这世间最精细的,这样的伤要是放在平常,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消不下去,然而一个凝霜玉膏就能解决所有,比赵老头的药还要神奇。

    再有十余日便就要面临她的第一次规矩考核,郡主府那日请京都夫人赏梅,能够成为郡主贴子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这规矩自然也是极重的,而她这个新来的幽南王王妃能不能在这些夫人之中得到好评就在此一举了。

    不过,颜篱想的却是在那一日绝对不可能是平常的一日,据说十三亲王府的王夫人也会参加,而且是名列首席,她相信那个王氏一定会对她做什么,罗庭夜昨儿个也告诉过她,罗府宴夜院里的那名被她用簪子刺死的杀手,就是王氏派来的。

    也就是说,罗庭夜的真正身份王氏早已参透了。

    郡主府赏梅,那王氏一定会做些什么,而且一出后必定是她解不开的死局。

    “嬷嬷放心,本王妃自然不会让嬷嬷失望,更不会叫幽南王府丢脸。”

    颜篱轻扬起水袖,将掌心的伤痕掩住,脸上露出不失威严的笑容。

    宋嬷嬷眼晴又划过一抹亮色,她可以肯定王妃是她所教过人之中的领悟能力最强的一个,就算是当年的那位也少说挨了十几戒条,而她从始至终只挨了三条,而且方才的动作里并不是因为不标准,而是因为太过于标准了才挨的。

    太过于标准了,未免有失自然,身为一个真正的高贵之人,骨子里透出来的才是最好的。

    而且王妃亦是个能够吃得了苦头的,那三戒条每一下都是用了寸劲,秋叶都受不了一条,她却受了三条还能一声不吭。

    宋嬷嬷扬唇一笑,“这便好,明儿个一早我们便开始学习如何用餐。”

    说完,宋嬷嬷便带着戒条迈着极规矩的步子慢慢离去。

    用,用餐?

    颜篱挑挑秀眉,这个还用学?难不成吃个包子还要有程序?是先吃皮?还是先吃馅?

    京都的雪比罗镇来得晚一些,都已经十一月了才迎来第一场雪,外头的雪下了一夜后,屋脊,树丫,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外头的白色透过棂纱窗射了进来,屋子里比平日里更添了种晶莹的清辉。

    相比起外头的寒冷,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好,只会让人感觉温暖而不是躁热,秋书说,这一切都是宋嬷嬷安排的,地龙烧多少柴,什么时辰开始烧都是有规矩的。

    又是规矩,她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