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戌时已过半,上元县季家大宅的门前,

    大门正缓缓开启,几辆马车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季老夫人乘坐的车,纱窗外围的帘子已卷起,只留下内围的纱帘还垂下,一路上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半个时辰后,在内宅老夫人住的正房里,灯火通明,传膳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没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季老夫人已收拾停当,正坐在榻上呷了一口茶,又放在一旁,神情满是疲惫。而季大夫人正指挥着丫鬟婆子将晚膳摆上桌,又另嘱咐婆子给在外书房的父子三人送膳过去。摆好桌后丫鬟婆子退在一旁,几位主子并季大奶奶和怀孕的季二奶奶,依次落座,一桌人安安静静的用餐,只听见瓢箸杯碗轻碰的声音。

    用膳完毕,丫鬟端来漱口茶,待几位整理停当,老夫人开口道“今儿各位辛苦了,还是早些散了吧,收拾收拾好歇息,二郎媳妇怀着身子,也早些安歇吧”。

    众人行礼,季二奶奶也微微屈膝道“是,老夫人”,说完便随着大家一同退出。

    外宅的书房里,季氏父子三人刚好用膳完毕,丫鬟上来收拾了桌上的杯碟碗盘便退了出去。二公子季敏行翘着腿,似乎还在回味刚刚那道芙蓉鲫鱼,他咂咂嘴,心想这府里厨子的手艺也不比京城厨子差。

    季大人看他如此无状心下恼怒,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这事准备如何善后?”

    “啊,啥事?”二公子挠挠头,半天没明白老爹说的是什么。一旁的季三公子朝他努努嘴,比了个嘴形“山匪”。

    “哦,这事啊……”,二公子恍然道“已查到一些线索,还待证实,不过那位姑娘,确实是误伤了”。他不在意的继续道“三弟不是已经医治了吗?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胡闹!”季大人怒目“什么将功补过,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二公子缩了缩头,小声道“不过平民而已,就算伤了又如何?她们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又转头朝老三眨眨眼“你说是吧,三弟?”

    “是啊,父亲,儿子已嘱咐过那位嬷嬷,如果她家姑娘还有什么不适,可随时来同庆堂“。三公子只得替老二找补“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季大人嗯了一声,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当初向皇上乞了骸骨,本是存了避世之心,为父如今的身份就是个普通士绅。如今皇上啊,可不比先帝那会,倒颇有几分光复帝的手段和见识。只是……,有些事,即便是皇上,也有力不从心之时”。

    “如今的江宁府,早已不是做陪京时的景象了,现在皇上重视商贸,又重用心学派,启复邬家王家,打压李家……”。他缓了一缓,又呷了一口茶继续道“不可想象,将来朝廷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所以你等行事,切记谨慎低调,以免给家里平添祸患”。

    二位公子神色凛然“是,父亲!”

    “哦对了,过两月是王家大奶奶的生辰,正好浣儿跟这王家大奶奶有些姻亲关系,可否来往还请父亲大人示下”,二公子说道。

    季大人瞪了他一眼“人情往来该怎样就怎样,不懂问你母亲去,何来请我的示下,越活越回去了吗”?

    说罢,左手捏捏鼻梁,又神情疲倦的对他二人挥挥手道“总之以前如何,现在照做就行,退下吧,今儿也晚了”。

    二人见父亲疲惫,道了声早点安歇,便齐齐退了出去。退到门口,三公子似乎想起什么,愣怔了片刻,但又什么也没想起来,于是摇摇头,跟上老二的步伐。

    其实他想到的是那位随他们一路的姑娘似乎姓邬。

    与此同时的同福客栈里

    邬阑正躺在床上烙饼,她内心如水开了一般,久久都不能平复。而一旁矮榻上的张嬷嬷早已发出呼噜声,去梦周公了。

    自然是因为见着了辣椒,这东西的确是明朝时从海外传来,可最初只是作为观赏植物,并未入菜。直到清康熙以后,才开始有人食用,但也只限于偏远地区,大规模食用那都是近现代的事了。

    那又怎会在此地出现?而且看样子还有不少人喜食它。这到底是什么时代,以至于辣椒提早出现?永明又是历史上的哪个朝代?还有,这里庶民百姓生活富裕,商品经济又如此繁荣,在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是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又有哪个朝代能够允许商业如此蓬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