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柠头重脚轻,眼前像隔了层锋利的碎玻璃,到处是纷乱的虚影。

    她手指攥到刺疼,鼓起勇气再抬起眼的时候,点名早就结束了,薄时予已经完全不受影响地打开身后大屏。

    屏幕冷光映着他在轮椅上的侧影,如同给他镀了层融化不掉的霜。

    两个人的目光第二次隔空相碰,沈禾柠就要控制不住站起来。

    薄时予眉目沁着凉,指尖轻敲了一下,一张极度血腥的外科手术现场细节图赫然在屏幕上放大,满教室的学生齐刷刷倒吸口冷气。

    沈禾柠从小就怕血,看不了这个,赶紧别开头,更觉得满腔的委屈茫然,她咬死嘴唇,手背抵着酸胀的鼻尖,不愿意在这个场合哭。

    她不敢再往前面看了,自然也没注意到,在她视线错开的一瞬,那张图就已经被薄时予迅速换掉。

    沈禾柠极力忍着情绪,无数次想朝他大喊,想叫想闹,甚至想众目睽睽的直接冲到他跟前质问。

    问他怎么会坐轮椅,是病了还是受伤,到底哪天回国的,为什么不通知她!

    从前她是他身边最近的人,随便骑在他肩膀上撒娇作乱,怎么四年过去,她被忽略到连知道他安危和行踪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禾柠邻座的椅子动了一下,一只男生的手飞快伸过来,推给她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密密麻麻。

    “妹妹,你是来替宋璃上课的吧,这下完了,撞上我们薄帝的枪口,他最烦这种事。”

    “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来加个微信,检查我替你写,三千字一个不少,保准让你过关。”

    光写字还不够,男生小心瞄着讲课的人,按捺不住想找沈禾柠说话,刚逮着个机会把二维码露出来要给她扫,上方那道始终不曾有过波动的视线就恰好停到他身上。

    满教室噤声,男生莫名的脊背发僵,抬头一看心就凉了大半截,赶紧埋下头装乖。

    医大里但凡上过薄教授课的都清楚,这位神仙喜怒难测,他从不会高高在上,接触起来几乎能算得上温柔,私下里跟他们说话偶尔还会带笑,但又永远横着天堑一样的冰冷距离感。

    让人想起山尖冷雪当空寒月,本能地心有敬畏。

    男生头皮有点麻,更确认旁边这漂亮妹子是彻底把薄帝给得罪了,他才多看她两眼都被连坐,何况她本人,今天课后估计不死也得剥层皮。

    薄时予没说话,小幅度抬了下手,腕间的观音像跟着轻轻一晃。

    男生反射性地火速起立,想给自己辩解,但薄时予只是提了个本节课知识点之内的问题。

    理论很基础,然而角度很刁钻,男生一心撩妹根本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脸涨得紫红。

    薄时予略微点头,没再开口对他说别的,继续之前的断点讲课。

    没批评,可也没叫他坐下,满屋一百多号学生隐约察觉出薄教授今天心情不大好,纷纷缩起肩膀降低存在感,男生就在满屋惴惴不安的目光里老实站着,直到十五分钟后下课铃响。

    年轻助手准时打开教室门,恭顺守礼地走到讲台边,握住轮椅扶手,训练有素陪薄时予离开。

    沈禾柠虚软的双腿这才找回一点力气,松开满是指甲印的手,跟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跑,被刚罚站结束的男生一拉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