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祁言定了定心神,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韩光正呼吸有些粗重,张口就是一句冷嘲:“祁言,你好大的胆子啊。”

    祁言蹙起眉头:“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韩光正冷道:“别在我面前装傻,祁言,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不想跟你闹得这么难看,但你竟然敢教唆韩尧来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祁言明白过来:“他给你打电话了?他说什么了?”

    韩光正自然以为他在装,怒道:“他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祁言,我劝你认清形势,摆正位置,别搞这些没用的小动作,也别妄想离间我们父子,我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他不可能为了你抛弃他的家庭。”

    祁言眉眼一动,沉吟片刻,冷静道:“我确实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如果你今天打电话来只是为了威胁我,我想我没必要和你浪费时间。”

    祁言如此沉得住气,倒显得韩光正有些草率,韩光正不愿在一个小辈面前丢了份,只好也先收了气焰,冷声道:“他说要和我断绝关系,还拿退学来威胁我。”

    “什么?”祁言愣住,半晌才接了下一句,“他……他真的这么说?”

    韩光正怒哼一声,没说话。

    祁言整个人都呆了,后退两步,脚下一软,跌坐回床上,握住手机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

    韩尧之前就说过会和韩光正摊牌,所以韩光正会打电话来,祁言一点也不意外,韩尧是什么样的性格,祁言再清楚不过,他虽说要和父亲好好交流,可真说起话来,一言不合就翻脸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两天,祁言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他们争吵的场景,设想过许多韩尧可能会脱口而出的气话,他猜测他们的谈话大概率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韩尧竟然能孤注一掷地撂下如此狠话。

    亲情和前途,韩尧用他这个年纪所拥有的唯一可以要挟长辈的筹码,为了心中所向,奋力一搏。

    十九岁的少年,做下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又会经历多少挣扎,祁言根本不敢去想。

    他的主人……在尽他所能地……保护他……

    他在兑现他曾许下的承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反目成仇……

    祁言的颤抖愈发剧烈,无数炽烈浓郁的情绪奔涌上心头,他想起三年多前那个被迫暴露的除夕夜,想起那道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想起那些被全盘接收的拳脚和辱骂,想起他锲而不舍的追寻,想起他这段时间的煎熬和那一次又一次的纡尊降贵,苦苦忍让……

    本该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命运相连,悲喜与共?

    心念电转间,悔恨与感动糅杂交织,泪水迅速浸湿了眼眶。

    电话那头,祁言的沉默反倒给韩光正抓住了机会,他久居上位,自认对人心把控得滴水不漏,十分懂得如何通过心理战,给对手施压,从而获得胜利,不过,如祁言这般年少无知的小青年,在他眼里其实压根都算不上对手,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认定了祁言此刻的沉默是出于后悔,因为在他心里,祁言这个人虽然做事不择手段,对韩尧倒是还有几分真心,他应该也不想事情最后闹到难以收场,所以,对付祁言就需要软硬兼施,刚才硬的已经来过了,这时候该换软的上了。

    只不过,此时的韩光正绝想不到的是,祁言确实后悔了,但他悔的是曾经对韩尧造成的伤害,悔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而不是韩尧的决定。

    韩光正定了定神,软道:“祁言,他才十九岁啊,他知道什么,你怎么忍心诱骗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他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做他是年少轻狂,一时糊涂,但他的人生还那么长,你考虑过他的将来没有?”韩光正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从没让他吃过一丁点苦,他根本就不明白外头那些人生活的有多艰难,他离了这个家,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是,你现在在部队是混得风生水起,你前途光明,可他呢?你想让他众叛亲离,孤苦无依吗?”

    说到这里,韩光正似乎有些动情,语气变得沉痛,倒真像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了:“小祁啊,算我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你想要什么,条件随你开,我……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韩叔叔,”祁言打断了他,语声因为流泪而带着哽咽,眉头却出于反感地皱得更紧,韩光正的老奸巨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情真意切”,祁言一个字也不相信,但对方毕竟是他的长辈,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得他没办法,在对方放下身段说出这些话后,还能无动于衷,“韩叔叔,他是您的儿子,身上流着您的血脉,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从未诱骗过他,也从未教唆过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同样不会因为我说了什么话而被轻易改变,至于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我想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