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兀自摇头道:“让资金来源多元化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原因,关键之处在于,海洋牧场的大规模建设,绝不仅仅是一盘生意,更是涉及千家万户的现实生计问题。”

    “我就说一点,现在我们的海洋牧场只有那么几个,倒是容易驱逐不请自来的渔民。但如果按照计划中海洋牧场覆盖万里海域,你怎么防?一边是渔业资源枯竭,国家不断压缩海洋捕捞产能;一边是70多米深的大海,有30多米厚都是鱼……换做是你,会干一票不?就算你防护得来,也会疲于奔命。”

    陈哲年愕然,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齐政略显严肃道:“如果是在远离海岸的海域建海洋牧场,或者以大型养殖工船为核心的深远洋养殖‘联合舰队’,让大资本主导投资都没问题。但在近海的海洋牧场,我们必须做到‘与民共赢’!”

    顿了一下,齐政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哲年一眼,道:“要不然,国家凭什么批准万里确权海域给你?”

    陈哲年的喉头蠕动了两下,也不吭声了。

    有一点他是明了的,万里海域的海洋牧场,即使是企业行为,也脱不开国家力量。

    不是说你建得好就能让你“圈下”整片海域的,更别说是调动政府资源配合你的扩张了。

    毫无疑问,他被齐政上了一课。

    ——嘉谷之所以为嘉谷,就在于有些底线始终不动摇。

    好歹是嘉谷高层之一,这一点他是有体会且身体力行的。

    譬如海洋牧场的“生态优先”底线。

    老实说,嘉谷的海洋牧场建设中,若一味追求单一物种的养殖,可以肯定的说能较快实现增产,但与此同时也会对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带来负面影响。

    要实现生态优先,海洋牧场的建设主体就必须尊重海洋和大自然。嘉谷守住了这个底线,包括坚持“先场后牧”,即先搭建牧场,再合理牧渔;包括尊重“不请自来”的候鸟群……

    不过大概是因为海洋事业部的生产基地大多远离大陆,陈哲年对另一些底线体会不深。

    譬如——与民生紧密联系在一起。

    嘉谷系合作社之所以成为“典型”,就是因为其不管怎么改变,都没有把为农服务的宗旨改丢了,没有把系统优势、规模优势改没了,没有把社有资产改少了,没有把市场经济前行的方向改偏了……

    同理,在人与海洋关系逐渐失衡并不断加速的时代节点,很多沿海地区的渔民都面临着转产转业难题。通过引导渔民加入海洋牧场建设,壮大海洋经济,是新时代“靠海吃海”之路。

    这条路上,也许是有很多难过的关卡。但开始了,总比不做好。

    想明白这点,陈哲年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他手上还捏着一个报告,低头看了一眼确认,然后交给齐政,道:“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渤海是怎么都避不开了!统计结果显示,渤海沿岸失海渔民再就业的迫切性最高……”

    齐政接过报告,看完后沉吟起来。

    如果仅仅是为了私利,诺大的中国领海内,海洋牧场建设选址的首选肯定不是渤海。

    毕竟,目前中国已经建成的海洋牧场基本集中于黄海及其周边,位于渤海的稍微成气候的海洋牧场几乎是全军覆没,说明各方都不想趟渤海这“浑水”。

    但如果结合嘉谷必守的一些底线来看,正如陈哲年所说,渤海是避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