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媪把隐情告知了姜佛桑,柏夫人已经知晓。

    纵然获得了女儿的谅解,她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当年的事,夹在母亲与女儿之间固然是左右为难,可但凡她能更坚定一些,不受阿母要挟,阿母其实未必会再次寻短见,她也未必不能回京陵与阿娪团聚。

    偏偏当局者迷,很多年后回头再看才恍然大悟。然而已经太迟了。

    “本以为即便我不在身边,你有祖亲庇佑,也不会受屈受苦。谁知你祖亲撒手那么早,还是怪我……”

    先姑若还活着,骆氏怎么敢拿阿娪去替她的女儿堵窟窿?

    柏夫人心性淡泊,平素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怨,如今却是恨极了这个前弟妇。

    不过比起骆夫人,她更恨的还是自己。说一千道一万,终归还是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骆氏为了亲女可以不择手段,她又为阿娪做了些什么呢?她连骆氏也不如。

    “你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与许氏的定亲你也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过,若果当初我肯听你的,便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姜佛桑握了握母亲的手,“阿母,别再自责了,也再别说全是你的错、你不该改嫁这样的话,你没有错,我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苦。”

    怎么不苦?柏夫人美目含泪,抚着她的脸,“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我可怜的阿娪。”

    姜佛桑依偎在她怀里,微摇了摇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棘心夭夭,母氏劬劳。阿母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给了我生命,得知阿母不是有意弃我而去,我便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能拥有阿母的牵挂与疼爱,也没有什么好可怜的。说起来,女儿其实也有不是之处,这些年没有试着去了解你的难处,非但不肯认你,还有意惹你伤心。”

    回想起以往那一次次的漠视,甚至冷眼让侍从将她驱离,虽无半句难听之言,可这种行径与拿刀子往她心上捅又有何异呢?

    “不怪你,”柏夫人忙道,“这怎能怪你?你那时还小。”

    果然,无论多大,在母亲眼里都是稚子,犯下的错都是可以轻易被原谅的。

    有人这样无限地包容自己,无底线地纵容自己,虽则未必是好事,但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

    “那好,我不怪自己,你也别怪自己了,行不行?”姜佛桑像跟良媪撒娇那样,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不然总这样怪来怪去,谁也难得开心。”

    柏夫人自然是不想女儿不开心的,她也意识到了,若再执着于过去,她与女儿之间想亲近也难。

    便就住了泪,点头,“好,不谈,苦尽甘来,阿娪的好日子都在后头。你祖公最擅观人,言儿孙辈中独你命数最好,我相信老天也不会再忍心磋磨我的阿娪。”

    姜佛桑轻笑,想起自己前世的命,实在算不得好。

    祖公必然没有料到他亲口断言命格极贵的孙女会沦落欢楼罢?

    “阿母,面相也好,命格也好,都决定不了一个人的命运。命数这东西,随波逐流,亦可随风云变幻,不到最后一刻,都都难定……”

    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罢了,就让阿母以为自己的女儿命贵福厚又何妨?也少些担忧

    然而对柏夫人来说,女儿若想苦尽甘来,首先需得从泥沼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