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默默地收好碗勺,没敢多看他。她低眉敛目地僵立着,终于开口:“奴婢愚钝,前些日子在表姑娘那儿陪着,让念几句诗,奴婢都不识得……”

    苏苏放在心里琢磨了半宿,若往后要出府自个儿过日子,日常的往来书信和记账总是少不得的。既然公子已经好心收了她在朝宁院里,想来从他这儿讨个识字的恩典也不会太难。

    徐弘简颔首应允,又道:“等回府后,你让青木到书房里取几本书,拿回去看。”

    宋温积年体弱,书是读过一些,她病歪歪地躺在床榻上的日子,看得大多是游记话本一类的。这丫头能想起念诗,着实是怪事。

    “温儿习字抄经都静不下来,跟着她学,岂不是带坏了你。笔墨之类的尽管让绿莺去取,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来找我。”

    宋温的身体不能多劳累,苏苏知道不能多打扰,便乖乖地点头。

    苏苏眼睛里盛满笑意,眸子亮晶晶的,唇角微微上扬,显然很是期待。

    徐弘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停了片刻,心底蓦地生出一丝怜惜。

    宋温在刚开蒙时,收了不知多少名贵的砚台,她新习得一个字,便要跌跌撞撞跑去写给外祖母看,然后揣着外祖母奖赏的东西回去。

    他自己在离开父母的时候已经念过一些书了。徐弘简回忆着。他那时就比旁的孩子聪颖,学得快,写得好,母亲在见他写字时还是惊喜非常,往往要拿些东西给他。

    如果苏苏生在高门,兴许也会和他们一样,被父母亲朋惯着宠着,好像新学一个字是多了不得的建树。

    他垂眸,正好看见苏苏的手虚握着抵在桌前,素手纤纤,指如削葱。

    徐弘简还记得十一年前,她不服气地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抓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写字的场景。

    闲置的草料垛里,两个幼童小心地缩在一方破旧的草席上,避着土坡上扬起的尘土。苏苏从灶台上偷拿出的一张饼,够他们当一餐饭,她把饼掰开,很大方地把大块儿的拿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

    “哪个苏?你写给我看,我会记得的。”

    “就是苏啊……难道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五岁的小苏苏很不服气。

    “我会,我写给你看。”

    “啊呀,你识字,那,那能不能教教我,嫣是怎么写的。”她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吃了苏苏给的饼,他愿意教她,便点点头。

    八岁的徐弘简取了节木棍,在湿润的泥土上写出这个字。

    小苏苏睁大眼睛瞧了瞧,低呼:“原来这就是嫣。我会写这个字!”

    他疑惑地问道:“你会写怎么还让我写?”

    小苏苏胀红了脸,以为他是不信:“我就是会,不然你再写一个,我马上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