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事前的心理建设做得再完善,等到真看见谢沅锦那张肖似玉氏的脸蛋儿时,谢明驰依旧乱了阵脚。

    他一会儿挠首,一会儿抓耳,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启话头,但几次张口都无疾而终,最后着急得连眼角都透了红。

    谢沅锦见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索性主动上前施礼道:“父亲,女儿给您见礼了。”

    她态度大方,言辞恳切,对于成为谢家长女的事实,并没有表现出丁点儿排斥的样子,这倒是让谢明驰很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谢沅锦至少会需要花些时间,去接受自己的存在,谁曾想到头来,反倒是谢沅锦先适应这段迟来的父女关系。

    “行了行了,都别站在门口说话,先进屋子里吧。”连景淮伸手搀起谢沅锦,又向谢明驰说道。

    比起谢明驰,和谢沅锦相处过整整两世的连景淮,自然更加清楚她的性格。

    大抵因为曾在宫中做过奴婢,谢沅锦的性子可以说是相当温软和顺,乃至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处处以主子为重。

    但同时,她又足够坚韧,受得住磋磨,禁得起弯折,甭管遭遇到什么样的突发情况,都能迅速地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所以这回,才能够在短短数日内便接纳谢明驰的新身份。

    “我今早闲着无事做了些点心,这会子正好端出来给大家尝尝。”说话间,谢沅锦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对连景淮道:“你先替我招呼着父亲。”

    连景淮嬉皮笑脸地笑着应了声好,随即便在谢明驰身旁坐定。

    谢明驰眼睁睁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同女婿咬耳朵,心里头很有些不是滋味,遂没好气地问道:“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趁着谢沅锦离开的空隙,连景淮毫无顾忌地编排道:“未婚夫妻间说上几句体己话,再正常不过,岳丈大人好奇心别那么重哪。”

    “臭小子……”谢明驰低骂了一声,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沅锦知道你私底下是这副德性吗?”

    “那是当然,毕竟我们日日朝夕相处嘛。”话落,连景淮还挑衅般地冲谢明驰挤了挤眼。

    谢明驰闻言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鼻孔里不断喘着粗气。

    许是因为担心再聊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动手,他索性转移话题道:“前几日鄂国公府专程下了帖子,邀请沅锦于腊月初九过门参加宴会。我虽然还未答应,可心底却觉得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让她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正式亮个相,倒也甚好。”

    京城的交际圈以正五品为分水岭,往上是大家闺秀,往下是小家碧玉,中间隔着厚厚的壁垒,双方互不交集。

    谢明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早晚要跨过门槛,成为其中的一员,那么自是越早迈出脚步越好。

    然而,连景淮明显不这么认为。他剑眉紧蹙,一双深邃的眼瞳里盛满了担忧:“那些贵族千金可不好相与,谈笑间绵里藏针,句句带刺,我怕圆圆会受欺负。”

    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谢明驰立马就出言嘲讽道:“如果随随便便谁都可以欺负得了她,要你这个夫君还有何用?”

    “……”这话连景淮竟无法反驳。

    玩笑归玩笑,谢明驰作为长辈,混迹俗世多年,对于许多人情道理,看得都比较通透。因此,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沅锦嫁给你,是当你的妻子,而非宠物。你可以照料呵护她,但不能阻断她的成长。”

    在谢明驰看来,他这个女婿对自家闺女的感情虽然深重,但表达的方式却不对。

    谢沅锦往后是要当武贤王妃的,且不说这些日常的聚会应酬,每年光是帝后主持的祭祀或者庆典活动就有四、五样,难道她还能避着不和其他命妇打交道么?如果不行,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