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项青心想,自己今天出门也没碰见老鸹呀,怎么这么倒霉!先是被税务局通知需要补缴一大笔税款,然后到石金宽这边求安慰又未遂,紧接着谢广丰又带来了这样一纸回函,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难道是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

    谢广丰还在一边生闷气,倒是石金宽事不关己,这项业务虽然挂着“柳市通用电器厂”的名义往上申报,其实是属于郑项青的承包“车间”的,跟他石金宽当真关系不大。

    于是,他在一边安慰着说到:“老谢,你也别往心里去,那些当官的,都求个安稳,我看这回函,说的也是实话,人家说的那两条,确实也在理啊,要不咱再等等,今年咱们先派人过去探探路子,等过半年,咱们产品也好了,路子也摸熟了,哥几个再一起去闯闯,我这边这些低压电器可也想看看能不能出口呢。”

    谢广丰叹气道:“本来呢,还想着年前能冲一把,给厂里的老少爷们多少挣点年终奖回来,这几年大家伙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本想趁这个机会给大伙儿改善下生活,看来,这次又泡汤了,唉。”

    一边的石金宽也只有跟着叹气。

    郑项青反倒冷静下来,他说到:“谢厂长,还有石厂长,依我看,这个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回函给咱们留了一道口子,还能让咱们上广南去,这事情就还有转机!”

    两人一起看向他:“能有什么转机?咱们去是能去,可又不能布展,又不能签合同,光膀子去两个大活人,有什么用?参观懂吗?参观就是只带眼睛耳朵不带嘴!”

    郑项青低头想了想,开口道:“两位厂长别急啊,我虽然还没想明白这个转机在哪儿,可不代表别人也想不明白,我是笨了点,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高人!我这就回家拿行李,上宁都找那位高人去,他准有办法!谢厂长你先把那回函给我,再辛苦一趟帮我回厂拿一套12寸的电视机壳,让我见了高人好开口说话,当初我可是在别人面前拍了胸脯搞定这个广交会参展资格的,现在又要去求他,总不能空着手,然后咱们火车站见面。”

    要说,闻州人的性格里,都多少充斥了些闯荡天下的基因,或者说,是整个浙海省的人性格里都有这种基因存在,他们勤劳,他们刻苦,他们做事一丝不苟,他们遇事百折不挠,在谭振华的后世,浙海商人,那是举世闻名,在一切有商机的地方,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所以做为一名典型的浙海省闻州人,郑项青在看到轻工业局的回函两个小时以后,就又踏上了前往宁都的旅程。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17岁少年,有一种盲目的信赖。他相信,在见到那少年的一刻,他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到底为什么呢?”

    随着列车咔嚓咔嚓的前进,他的身体也微微的随着晃动,单调的长途旅行非常累人,他闭上眼睛,想趁机小寐一会儿,心中却浮现出这样的问题,还有那少年的面容,假假的,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而那双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世间的

    一切。

    “这哪里像是17岁少年的眼神,说70岁还差不多。”他嘟喃着,终于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却不知道,自己曾经在朦胧之中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1981年9月19日,星期六,晴。

    “明天就是礼拜天啊,真呀真高兴!”谭振华哼着小曲收拾着书包准备放学回家,一回头,就看见有两个憨货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了中间,他警觉道:“干什么,干什么?”

    就见这俩货一个涎着脸,一个搓着手,嬉皮笑脸的往他跟前凑合,薛子首先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谄媚:“那个,振华,明天就是礼拜天了哎。”

    潘小宝不停的点头,宛若小鸡啄米:“嗯,就是就是,明天就是礼拜天了。”

    谭振华傻傻地问:“礼拜天怎么了,不就是不用早起上学吗?难道说你们有什么阴谋?”

    薛子急了:“不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瘸子,不是说这个礼拜天,能带你去打枪?”

    谭振华一拍脑门:“哎呀,最近脑子里事情太多,你们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是有这么回事!”

    潘卫东闷声闷气地说到:“振华,你可答应过的,打枪去要带上我们的。”

    “有这么回事儿?”

    两只小鸡在啄米:“有,必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