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而去

    “目前来看,最有希望得到张伯父您加盟的,是通用器材公司,他们给你开出的薪水和职务都是最高的,您如果点头的话可以立刻成为这家公司的新总裁,不过,我个人认为您其实并不太适合那里,说句不客气的话,您今年已经53岁了,就算这家公司给了您总裁的职务,其实也不过就是最高级的职业经理人而已,而您的梦想可不止于此——这应该是您还在犹豫的重要原因吧,所以我觉得,另一位对您发出的邀请可能更对您本人的胃口,当然,也是一个更加艰巨的挑战。”

    餐桌上安静无比,邵毅夫和包钰刚交换着会心的眼神,而张蔚观则听得目瞪口呆,谭振华刚才说的这些事,儿子从来也没跟自己讲过,当然,儿子今年都53了,事业有成,这些工作上的事不对他说也是正常,只不过,现在他听起来还是有些揪心——原来看似风光成功的儿子身上,竟然背负着这么多的烦恼。

    张忠谋却已经看似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面色如常,只是手中一支在汤蛊中不停搅动的小小银勺显示着,他的内心绝不会真的平静。

    谭振华的脸上保持着微笑,继续轻声说道:“李国鼎先生,毕业于中央大学物理系,1934年参加庚子赔款公费留学不列颠考试,后赴剑桥大学留学,在著名的凯文迪许实验室深造,1937年回国,1948年赴湾岛,相继在岛内担任经济、财政、科技发展等部门重要职务,推动加工出口区、科学工业园区等项建设,倡导信息、半导体等高科技产业发展,是湾岛能名列“亚洲四小龙”,经济起飞的主要规划者、决策者和实施者之一,湾岛能有今天的经济成就,李国鼎先生居功阙伟。”

    张忠谋听见了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来,正好与谭振华的眼神四目相对,他听见这位年轻的华夏小伙子轻声地问道:“张伯父,小子我只想知道,您,已经决定了吗?”

    与谭振华对视片刻,他低下了头,又沉默了半晌才

    沉声道:“决定了如何?没决定又如何?”

    “如果您已经决定了,那小子我就此打消念头,从此再也不提此事,今番陪两位老人家与蔚观先生好好畅游几天,叙叙别情也就是了,但若您还没有决定,那么,小子我也说不得要使出浑身解数,李国鼎先生虽挟“湾岛工研院”而来,小子我也并不是全无还手之力,总要尽力一搏才是。”

    张忠谋再次沉默半晌才答非所问地道:“我有那么重要?”

    谭振华答得更加直接:“1974年,您刚刚成为德仪副总裁的时候,《电子》杂志就形容说,您是“掀起全球半导体大战,让竞争对手发抖的人。”张伯父,既然我打算投资半导体行业,像您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能错过?”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我还有一句丑话在先,“湾岛工研院”是我天然的对手和敌人,商场上,对待敌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和手段,我觉得德仪的副总裁应该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更清楚了

    。”

    胁,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这下不但是张忠谋,就连张蔚观的脸色都大变,张忠谋“腾”地起身,就想拂袖而去——

    就在此时,邵毅夫的呵斥声响起:“振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是想要忠谋贤侄和你合作,就应该客客气气地对人家说,就算人家不同意,也断没有威胁的道理,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话?赶紧给你张伯父赔礼道歉!”

    接着他赶紧转脸对张蔚观道:“蔚观兄,我这个干孙子啊,年少气盛,出道没几年,一直顺风顺水的,没吃过什么亏,所以盛气凌人了点,其实没什么坏心的,蔚观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回吧…振华,还不赶紧向的忠谋伯父道歉?!”

    最后这一句,明显是对谭振华说的。

    谭振华满脸的不情愿,不过,被邵毅夫的气势所压,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张忠谋拱了拱手,道了句:“抱歉”之后,立刻借口自己有点不舒服,自顾自地走了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邵毅夫摇摇头,满脸宠溺地说了句:“这孩子。”

    张蔚观实在有些不解,而且也觉得自己心头有些气堵,不由得问道:“毅夫,振华这孩子,虽说是正修之后,不过,也犯不着你对他如此吧?我看他气势凌人、颇多倨傲之色,你认他为孙,日后恐有家宅不宁之虑啊?”

    敢情这位老爷子刚才也是被气的不轻,居然挑拨起人家家事来了。

    不料邵毅夫闻言居然哈哈大笑,而且不但他笑,就连一直未发一言的包钰刚也跟着哈哈大笑。

    张蔚观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由得脸露愠色道:“毅夫,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我知你现在家财万贯,不过你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你现在对那小子这么好,将来你百年之后,你的亲子孙和你这位义孙之间,又当如何?他要是反噬你亲子孙,那你不是养虎遗患?”

    他越是这么说,邵毅夫越是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等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蒙上了一层雾气的眼镜,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蔚观兄,我知你是好意,不过你可知道,我这位义孙,他现在家财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