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墙,琉璃瓦,低空有大雁。攒尖顶,透窗纱,窗前有萤光。

    沈唤溪抬头望去,这满眼的华贵奢侈,倒让诺大的皇宫更添三分肃静。甬道旁站满了避让的侍卫与太监。绣女们则踏在青石路上,由教引姑姑领着,朝各自的别院走去。

    沈唤溪和季桐所在的清梅院在皇宫的东侧,紧挨着一处园林,倒也僻静。清梅院正如其名字那般,院内栽了几株红梅,此时正值寒冬,淡粉色的梅缀在茫茫雪地,格外特别。

    只见院内,有一位妇人伫立在粉梅枝芽下,看起来颇为庄严肃穆。虽然岁月的痕已经攀附上她的眼角眉梢,但仍旧能从她身上品出几分明艳端庄。梳得油光的发髻上缀着嵌花蝶形青玉笄,上身穿板岩蓝菱锦棉服,下身则是穿着同色散花刺绣裙,手里还揣着个热乎的汤婆子。

    见到教引姑姑领着一帮脆嫩鲜活的小姑娘们走了进来,那妇人的嘴角略微上扬些,一旁的随从跟着她的步子,走到了沈唤溪等人面前。

    带路的教引姑姑交了差,便快步离开了。一旁的随从们便接替了教引姑姑的位置,站在沈唤溪等人的身边候着。

    片刻后,那妇人才开口,众人才知,原来她并非普通妇人,而是清梅院的掌司大人——上官颖。沈唤溪瞧着这位上官掌司的年纪和自己母亲相似,且一言一行间的端然无可掩盖,果然如同这寒梅一般正气凛然,便对其心生好感。

    按照惯例,上官掌司应当先介绍七部的规矩事宜。可她却并未如此,她走进人群里,一个一个地问清楚名字,看清楚样貌,再叫随从姑姑领着她们去后院的厢房住下。

    轮到沈唤溪时,沈唤溪先恭敬行礼,再简略地介绍了自己两句。可上官掌司却愣在沈唤溪面前,迟迟没有开口,弄得沈唤溪还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说得不得体,可半响后,上官掌司却突然开口道:“像,实在是像极了。”

    沈唤溪懵了,她不懂上官掌司此话何意,上官掌司便连忙解释道:“无事,只是瞧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沈唤溪闻言,便咧嘴笑笑以示回应。上官掌司又一愣,连忙追问道:“你刚刚说你是西境落水人,那你母亲可是姓方?”

    沈唤溪点点头,那上官掌司眼眶湿润,有些颤抖地说:“不知你娘的腿疾可有好些?”

    ——

    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内,估计再没有一处地方,会像清梅院这样特立独行了。上官掌司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便叫这院子里的绣女们都自在些,将这清梅院当成自己的家。

    于是绣女们便趁着日头将床上的被褥都搬出来见见阳光,自己也能沐浴在冬日暖阳下,偷得一份清闲。

    而沈唤溪则随着上官掌司的脚步来到清梅院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上官掌司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仔细端详着沈唤溪,倒是把沈唤溪看得有些羞了。

    上官掌司柔声道:“当年与你母亲一别,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没想到数十年光阴匆匆,老天竟然让你成为我的学生,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沈唤溪本就喜欢这位上官掌司,又得知了她与母亲的深厚情谊,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上官掌司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与沈唤溪说,两人从天亮聊到了天黑。要不是沈唤溪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恐怕这上官掌司还要与她聊上一阵。

    上官掌司摸了摸沈唤溪的额发,笑着说:“瞧我,一说起陈年旧事就停不下来了。今日天色已晚,你赶紧去膳房吃点东西,早点歇下吧。”

    沈唤溪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那唤溪就先回去了。”说罢,便脚步轻快地朝膳房走去。

    上官颖看着沈唤溪轻快的身影,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沈唤溪快步走到膳房,正巧遇上季桐也刚到膳房。两人便找了个角落里坐下,又端来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季桐:“上官掌司神神秘秘地和你说什么呢?”

    沈唤溪实在饿得紧,便夹了一筷子面,含糊不清地说:“这事儿,说来话长,总的来说,从前上官掌司还是绣女时,和我娘是旧相识,后来我娘腿受了伤,便回乡了,两人就再无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