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答应过妹夫,绝不会因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就有失偏颇的,可他也真不是在有意偏袒包庇瑶儿,而是真觉着瑶儿有可能事先是真被蒙在鼓里。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顾得上旁的,又哪里敢轻易冒险?这不就冒输了吗?

    季善随即也凉凉开了口:“二爷生来便是侯门贵公子,难道会不知道贴身丫鬟、贴身妈妈与小厮这类人之于主子,都是怎样的存在?说穿了,他们都是主子的心腹,何为心腹,就是心肝脾肺肾一样的存在。如今却告诉我,贴身丫鬟差点儿就害死了人,她的主子事先却一点不知道,二爷,这话您真的信吗?便是您信,您再回去问问二奶奶,问问您的一些亲朋们,他们信吗?”

    心里虽觉得讽刺,觉得可笑可悲,却也知道怪不得裴钦。

    到底十几年的感情,真的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尤其裴瑶主仆还配合默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卖惨又卖得飞起,换了她是裴钦,也肯定会跟他一样的。

    裴钦这下越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片刻才涩声道:“善善,不是的,我真的……真的只是觉得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也没说瑶儿她没错,就算真是裁云自作主张,她当主子的也脱不了干系,肯定一样要受到惩罚的……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大家都好好儿的……”

    季善与沈恒都没再说话儿。

    裴钦只想‘把事情弄清楚,大家都好好儿的’,那也得裴瑶同样这样想才行,可惜她显然从来不这样想!

    一旁裴瑶见场面僵住了,只得苦笑一声,道:“二哥,不怪善善妹妹与妹夫不信,若今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我也要不信的,丫头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若不是主子有令,当丫头的怎么敢?所以如今事情是我吩咐的也是我吩咐的,不是我吩咐的同样是我吩咐的,真的没有任何差别了。二哥就不要再说了,省得伤了与善善妹妹之间的兄妹情分,我呢,也已做好承受任何后果的准备了,唯一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能不连累淼淼,她是无辜的,又还那么小,我……”

    说着一副忍不住又要哭的样子,忙转过了头去,趁机飞快给裁云使了个眼色。

    裁云便哭道:“二爷、沈太太,真的不是我们家少夫人吩咐的我,少夫人自己都满肚子的烦心事了,哪还顾得上旁的,又哪里敢?万一就像现在这样,惹急了二爷和沈太太,把什么都曝光于人前,少夫人哪里还有活路?且那日少夫人是临时决定去看望夫人的,事先压根儿不知道会遇上沈太太,便是真有那个心,仓促之间也根本来不及啊……”

    “都是奴婢当时一下子猪油蒙了心了,只当沈太太若是不在了,少夫人日子就好过了,奴婢也能压浣纱一头了……压根儿没想过事情的后果,没想过少夫人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还是事后冷静下来,奴婢才知道后悔,知道害怕了,却还是不敢告诉少夫人,一直都抱着侥幸的心态,万一就查不到奴婢,万一呢?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二爷还是查到了奴婢头上,奴婢再来后悔,也已经迟了……奴婢方才说的真的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若有假的,就让奴婢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求二爷与沈太太就相信奴婢,不要冤枉了我们家少夫人,求求二爷和沈太太了……”

    一边又哭又说的,一边还“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很快便磕得额头一片通红了,仍磕个不住。

    季善实在受不了这种戏码,看向裴瑶冷道:“徐少夫人还是让您的丫头别再磕了,我家小姑如今怀着身孕,家里实在不宜弄得血淋淋的,横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夫妇心里都已明镜一般,无论如何不会改变了!”

    随即又看向裴钦道:“二爷之前说一定给我们夫妇一个交代,如今也算是给过我们交代了,那便请带了人回去吧,我们夫妇到底是客居妹夫家,就不久留您了,请……”

    裴钦见季善又恢复了以往对自己的冷淡疏离,急得忙打断了她,“善善别这样,我知道生气,可凡事都是能商量的,对不对?哪里不满意,想要怎么样,都可以说出来,我来想办法解决,总能解决好的,可千万不要又跟以前一样不理我,也不理母亲。母亲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难过成什么样儿,真的求,千万不要……”

    虽然没有主子的授意,丫头的确不敢那么胆大妄为,但凡事无绝对,万一真就不是瑶儿授意的裁云呢?那岂不是白白冤枉了瑶儿,她这几年也是真的不容易,真的心苦……

    所以他纵然有所怀疑,还是想再给瑶儿一次机会,可惜给了瑶儿机会,便得冒再次失去善善的风险,怎么就这么难!

    裴瑶忙也道:“善善妹妹,千万不要因为我,就坏了与二哥和母亲之间的情分,这事儿二哥能怎么样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夹在中间是真的难,求千万不要迁怒于他。我方才说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也是真心话,绝无一个字是假的,所以只管开口吧,我什么都接受,甚至、甚至要把一切都公诸于众,我也、也接受,本来那一切就不是我的,也是时候该还给了……”

    季善轻嗤一声,“真的任何惩罚都愿意接受?那好啊……”

    沈恒径自打断了她,“那徐少夫人就把这个丫头送给我娘子,另外再把她家连同他们的卖身契都一并送过来,算作是对我娘子的补偿吧。不然徐少夫人实在舍不得割爱,我们也可以加倍折银子给您,您再买好的来使唤,怎么样?如此便能皆大欢喜了,二爷觉得呢?”

    不就是捏着裁云一家的卖身契,手握对她家生杀予夺的权利,裁云才能对她裴瑶言听计从吗?

    那他便索性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开口讨要裁云一家,看裴瑶还怎么身而退,还真以为她事先便已想好了退路,他就奈何不得她了吗,他早说过,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善善!

    裴钦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丫头心术不正,奸邪阴狠,立时打死了都不为过,哪能让她到善善身边服侍,不是白白祸害善善,置善善于危险当中么,妹夫还是……”

    说到一半,猛然反应了过来:“妹夫,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这丫头和她家都由我来安置,卖身契也由我拿着,时间一长,到底她今日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自然就有定论了。如此便对和善善也公平,也瑶儿也公平了,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