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话说得不对。」马车缓缓前行,殷玄目不斜视,看似很专注驾车,身形亦是一动不动。

    天烜却感觉得到,对着这张饕餮脸,殷玄全身上下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但凡有点异动,两人之间对立的平衡便会被打破。

    「怎麽不对?」那饕餮脸发出粗嘎的笑声,「坎离,莫要令我失望。」

    「你曾说过,能执行玉令时,我们在世间没有脸孔,更没有私情,但为了任务隐於市井之间,又得与常人无异,唯独在有与无之间切换自如,才是真正的六爻杀手。我们没有自我,也没有名字,凭藉实力得到卦象的名号之後,才有资格追求自己的目标,届时只要能完成任务,做什麽六爻都不会g涉。」坎离的声音在风中破碎,而这声音,竟略带轻挑的嘲意,「数月以来,不曾有过玉令送至我手,我自然可以过我随心所yu的生活,是也不是?」

    随着他的笑意,饕餮脸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几乎令整个山头震动,没想到他内力之纯厚,已非常人所能想像,天烜如遭雷击,他大病初癒,内力尚未恢复,嘴角漫出血丝。

    「是啊,我六爻门上下,就属你最敢顶撞我。」他话语中仍大笑不止,「听震巽说你杀了Y使——怎麽?多年来都始终屈居於坎离卦象之位,如今竟有野心想要晋升了?」

    「人总要向前看,位置愈高愈能随心所yu,左不过我贪恋这自由的滋味,Y使又主动送上门来,我岂有拒绝的道理?」坎离竟是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但他并未吐露真力,纯然是笑而已,笑声清亮,生生将两人之间对峙的威压给冲散许多。

    一笑过去,两造安静了下来,但看在天烜眼里,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饕餮脸m0了m0自己的面具,手势像在抚弄长胡,「你也见到了我送来的玉令。」

    坎离竟还在笑,「墨玉缀於坎卦与离卦,是我的玉令。」

    「知道要杀谁麽?」饕餮脸双手负於後,於车辕上蓦然转身,望向了天烜。

    那一瞬间,杀意铺天盖地而来,天烜内心升起了强烈想要逃离的冲动,可身子却像被点了x般丝毫无法动弹,面具下的双眼犹如一双慑人心魄的鬼眼,与他狂妄的笑不同,Y沉可怕,见者如坠冰窟。

    坎离泰然自若,接话道:「自然。」

    饕餮脸眼神笑意不减,「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殷玄笑了笑,马车已经趋缓,在一处山崖边停了下来。

    他们从清晨逃到暮sE四合,方才起的风此刻都已停下,周遭又是Si一般的寂静,只闻倦鸟归巢声。

    咕——咕——

    天sE逐渐变暗,恐惧却开始变亮。

    「师父难道以为我会为了此人背叛六爻?」殷玄放下缰绳,一脚弯曲挂在车輈上,一脚则踩在草地,十足吊儿郎当,与平时作派截然不同,「弟子这些日子带着他,过了段新鲜日子罢了,这也要劳您这太极大驾?」

    「非也。yAn使身Si多年,位置空悬,Y使又被你给杀了,你说我这儿还有谁够资格能将玉令送到你手中,而不被你一剑T0NgSi?」那人又笑,笑声极其古怪,「唉!人才凋零,只有我亲自送到了,才能保万无一失。」

    「无名小卒,竟还有傻子出重金要他的X命?」殷玄瞟了眼车厢里的天烜,眼神轻蔑得令他不敢置信——内心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冒了出来,眼前的坎离似被掉了包,而真正的坎离已经不知所终。

    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这种姿态的殷玄。

    这张可怕的脸,与十年前追杀着自己的坎离重合在一起,彷佛就在昨日见过。

    是他。

    是他吗?

    「坎离,杀手无须好奇主顾,谨遵门规!」太极一拂袖,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踩在草地上。「个把月,你也玩得够了,该收心了!以前,我对你的这点Ai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你从不懈怠!此人和你以往玩的小倌不同,不是什麽无名小卒,而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玲珑心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