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祯胤躺在榻上,除了额头滚烫,身上冷得可怕。

    沈然的话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他愈病愈重是真,浑身发烫也是真,缠绵病榻是假,他原本还能起身走一走。

    从北冥只的书房回来后,他彻底坐实了沈然的话,躺下了,便没能再起来。

    他有些庆幸,在他还能维持理智的时候赶走了沈然,然后锁上了门,把她愧疚的眼泪隔绝在了门外。

    她有何对不起他?只不过是他对不起他自己。

    是他身陷囹圄,偏还要端着自己荡然无存的自尊,不准那系铃人来解铃。

    死于为情所困,下了地府,怕是要被殉国的那些老臣戳断脊梁骨,一人一口唾沫再淹死他一回。

    太阳西沉,室内不曾点烛火,他头疼欲裂,难以入眠,眼看黑暗淹没整间屋子,他终于在黑暗中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听见门外的嚷闹,持续了片刻后停息。

    门口猛然传来一声巨响,紧锁的门被人踹开,那噪音刺激了他,扰了他的宁静,却没能让他睁开眼,他早已无心无力去追究。

    有人点了一盏烛火,坐在了他身边,温热的大手将他的手包裹着放进被窝里,又摸摸他的额头,“嘶”了一声。

    “病成这样,还不让大夫来看?连祯胤,你是不是真的存心想气死我。”北冥只咬牙切齿,沉声道,连祯胤听不真切,也不亲眼去看来者何人,一丝隐晦的茉莉香气毫不留情地侵袭他的鼻息,使得他蹙眉,不领情地猛偏过头,躲开那只手。

    北冥只气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下。罢了,他和这眼睛都睁不开的病痨鬼吵什么呢?恐怕连祯胤压根不知是他来了,只是排斥生人的触碰。毕竟,他方才那样暴力地踹门,连祯胤都没反应。

    北冥只的眼神重新落到了那满地狼藉上。

    破门而入时,入眼是散落一地的玉器碎屑,连祯胤把他赠予的东西一并砸了。能砸碎的碎成了渣,砸不碎的扔了遍地。

    那日的事对连祯胤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正如沈然所说,得了心病。

    可他不懂这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他们闹到这个地步,违背了连祯胤的意愿迫使其被人窥视是他之过,可是他哪知晓容骄会厚着脸皮再找上门来?

    哪怕今天连祯胤乖乖地投入他的怀抱,他都会不假思索地把容骄送回丞相府,永不相见。

    榻上的人儿动了几下,嗓子疼痒难耐,连祯胤咳嗽几声,一股恶感上涌,有隐隐作呕之感,他睁开眼,看清了那茉莉花香的主人。

    连祯胤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北冥只看见他醒了,张着唇似乎在说什么,他没听清,俯下身,收敛了刻薄的语气,轻声说:“祯胤,是我。我去让大夫给你瞧病可好?”

    虽说今日连祯胤的行为气得他够呛,但是算账什么的容后再说,他现在只盼连祯胤能病愈。

    连祯胤望着北冥只,这人换了一身衣裳,明显是沐浴过了,身上却还是那股令他作呕的茉莉香,呛得他咳嗽不止。

    真是难舍难分的爱侣。

    还是说,他们水乳交融,彼此的气息洗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