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之吓得掩目惊呼,心意凉了半截。待定神片刻再举目,只见盛奕举剑压她颈上,她手中长剑只余半截剑锋,不觉又悔又怕,想来倒是自己钝器误她!

    盛奕压剑扬眉,得意道,“姑娘输了,随我回西琅!”

    青琉轻扬左手,一枚赤璧伏虎腰佩印在掌心。盛奕一惊,急抚腰下,竟不知几时失了环佩,急得伸手欲抢,被她甩手掷出,抛向程潜之身后的书童,令道,“且收了,回去路上换酒喝!”那书童忙三慌四接了,不知如何处。

    青琉又看盛奕,冷笑讥讽,“凭锐利之器断我剑锋,胜之不武!”说罢,回手掷出半截宝剑,直入草丛。

    盛奕惊异于随身腰佩何时被她所夺竟不得知,显然早已输她,而自己险胜之下确是有赖剑器之利,若论剑法,到底逊她一筹。一时只能收剑入鞘,拱手一揖,“盛奕认输,但凭青姑娘处置。”

    青琉坦然一笑,“将军原以为可以杀我灭口以保全军呢!可当真就此认输了?”

    盛奕闻言一惊,未料心中所度竟被她识破,一时怔怔无言以对,在她朗朗目光下羞愧难当。有那么一瞬息,他当真一念在杀!

    青琉朗笑如故,无意再多言。只招呼程潜之重入草席,简言赔剑一事,又令小童,“且收好那腰佩,他日来我都城,你家先生凭此可往越安宫寻我。”程潜之又愧又喜,自言钝剑误事,又欣然问,“原来姑娘仗剑东越长公主麾下!果然是贤主英将!在下早闻长公主代掌东越兵权,治境有方,内外敬服。今见青姑娘之英姿,如窥豹一斑,乃知长公主更是人中龙凤,巾帼英雄……”

    青琉根本不理会他的赞誉吹捧之辞,只寻向鼎内,自淘一碗鱼汤,抱怨无人侍薪,倒煮成了鱼羹,转目又见盛奕仍徘徊不定,便扬手招呼,“盛将军莫非要等平定了天下才入席饮汤吗?”

    盛奕心下忧忡,无意久留,可又觉今日之遇着实蹊跷,隐患重重,进退两难时只得回身作揖再次探问,“姑娘当真姓青?”

    青琉第三回被疑,举目笑问,“以将军之雄姿,倒是输给谁才甘心呢?”说着抬手递出一碗鱼羹,让盛奕再无从推辞,只能疾步上前,俯身接了,却被她趁势扯住衣袖拉入席间,“君子一诺,生死必赴,岂可有悔!何况只一碗鱼汤罢了,将军且尝尝,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盛奕窘笑尴尬,一面品尝鱼汤之鲜,一面留心察看女子行止,若说她是将门之后,单凭那一身剑法卓绝似乎不假,可又总觉其中另有玄机。他不顾程潜之正大谈特谈东越锦绣,截断他的话仍追着青琉问道,“姑娘剑式中,有几式并非青门剑法。”

    程潜之只觉这人好生啰嗦,输了便是输了,偏还寻出各种借口当真无趣!便直言应道,“盛将军可知,青姑娘效命于越安宫长公主麾下。或是习剑于蔚王族也未可知。难道将军还遍识天下剑法不成!”

    盛奕略皱眉头,反讥程潜之孤陋之才,“先生知礼甚深,却不知将门之宗。蔚王族历代子孙皆习剑于青门,就是那蔚璃长公主幼时也曾寄养初阳青府,习剑于已故少帅青澄麾下……”说时稍有沉思,又道,“这倒使我想起一人……幼年时我随先父入京,曾晋拜于东宫之殿,有幸见得太子殿下与青澄少帅论剑紫英台……”说着便转目定定看住青琉,青琉不躲不闪,捧碗握箸在手,眉眼弯弯,笑问,“谁胜谁负?”

    盛奕敛目凝神,终有所悟,“姑娘剑法倒有几分神似东宫太子!”

    和风一缕,萧音又起。程、盛二人皆是一惊,惟青琉从容起身,移步水岸。

    但见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逐波缓行。盛奕疾步来看,遥见船头拱手重礼之人正是公子夜兰,另有一捧箫女子立他身侧,三两护卫守其左右,众侍卫皆于船舷处行屈膝大礼。而船头一面旌旗飘舞,墨锦朱字,端正正一个“越”字夺人眼目。

    糟了!盛奕暗叫一声不好,忽想到丛林中尚有毒箭未撤,而船上早已驻入越人,倘若射发误伤则后患无穷。想到此急忙回身提剑也不及告辞,飞奔回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