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很窄的门,你心想,在整个塔里都显得过于清贫,他的床正对着这扇门,你刚进门就能看见他出神地望着那片漆黑,窗外是垂下的藤蔓,你轻微用指节敲了敲门扉,他迟疑了一下,转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花枝一样的耳饰正在他发间开得烂漫。

    他们给你送了药吗?你问着,伸手把他无意滑落的衣襟扯好,他有些愣神,好像惊讶于自己连衣服凌乱都感受不到,你手指触碰到的皮肤因为受冷有些发颤。

    没有……他们不知道药方……他摇摇头,一只手手指紧攥着胸前有些宽大的披肩,另一只手接过你的汤碗,棕色的汤汁,差点溅到他的手背,他端起碗拿起汤匙,发白的唇瓣紧贴着匙的边沿轻微抿了一小口。

    熟悉的苦涩,他心想,似乎更苦了些,自从他因为反噬近乎瘫痪在床,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你敲开他门,给他喝药,留下几株刚剪下的花,一开始你还非要喂他,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几乎乖顺地伸出泛红的舌尖舔干净汤匙里浓稠的汤汁,第一次喝时被烫到还会用手挡住嘴小声呼气,眼神躲闪着没有看你,像小猫,你那时候想。

    这样的行为一直到他某一次在夜里痛醒,不清醒地失眠了一夜,第二天眼底窝着疲惫的影子,让他本就在病中消瘦的脸显得更加脆弱苍白,你来时还有些神情恍惚,半眯着眼说请进,声音带着高烧后的哑,你摸了摸他密布细密汗水的额头,微凉,还好,他微卷的眼睫撒着晨光眨了几下,你把汤匙抵在他唇瓣中央,把那淡红的软肉抵出弧度时,他才感受到陶瓷的冷一样忽地张嘴喝下汤药。

    ?等等……很烫,别喝那么快!他的舌尖被烫得一抖,口腔的软肉稍微收缩滚烫的汤汁就滚向喉道,他意识不清醒一样闷哼一声,被呛得几乎把肺部咳出来,棕色的汁液从他鼻腔呛出撒落在浸满他冷汗的被褥上,在他脸上留下狼狈的水痕,腿无意识曲起几乎蜷缩在床边。

    你还好吗……你贴着他微红的耳廓说,扶着他弓起的腰,几乎把他抱在怀里,他颤抖着手捂住嘴有些艰难地喘息,胡乱摇着头把淡金色的发丝蹭得凌乱,你感受到怀里的身躯冰得不正常,像一团受了伤没法暖和的小鸟,既单薄又带着一丝血腥味,他似乎意识到摇头带来歧义,又慌乱地开口说没事……只是呛到了。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像是勉强从咽喉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自责,你贴着他脖颈才听清,他单薄的锁骨被你的气息打得泛红,他尾音颤抖着说神女阁下……抱歉……

    没关系,我会收拾。你说着捧起他的脸,看见他疲惫又茫然的绿眼,眼眶红肿,生理性的泪水遍布了他微红的脸颊,绯色不知是病出来的还是羞怯来的,软肉少了很多,你心想,越来越不好捏了。

    试试再喝一口?你说着用手指抹干他脸上的汤汁,他的绿眼又开始轻微的无神,他最近总是这样,像被疾病夺去了心智,走神越来越严重,你把汤匙再次递到他唇边,那双湿润的绿眼愣了一下才抬眼望向你,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抗拒,微不可察像风的细语,雨滴打落在绿叶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你忽然发现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遮挡自己狼狈病痛的部分,那些,他认为丑陋的部分,却被你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他手指紧抓着被褥的边缘,用力到泛白,绿眸带着哀切垂下,光洁的脖颈上还留着透明的水痕,淡金濡湿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侧,让他显得更加脆弱,你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不愿你看见这些的,沉默地收回手,他惊异地望向你,忽然察觉到什么一样有些慌乱地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如鲠在喉,好半天才强行挤出一句神女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