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连月的吃紧。

    许是受了日方阻挠,南济的报纸好几天没来。本地的军事机关却时常有前方的战报公布出来,无非是些“敌军大败,我军进展若干里”的话。

    待街头巷尾每每贴出张新鲜的战报,都有好些人慢慢聚集拢来,注目看着。但大家看罢以后依然没能定心,好似这布告背后仍有许多话未说出来,于是总怅怅地各自散了,眉头照旧皱着,不曾有过宽心的时刻。

    除却宪兵巡捕,路上时时有兵士经过,他们就要开拔到前线去,已是觉得最高的权威附灵在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搁不在眼里,只起兴了提起脚来踩,似乎无论什么都可踩做泥团踩做粉的。

    接连下了多日的寒雨,晴明的阳光却才大放了出来,照得一车通亮,也不算燠热。坐位很宽舒,虞辞暮却待得有几分心乱。

    “还有多少时候?”他不禁问车夫。

    “就快了,先生。”拉车的规矩答道,这一路耽搁不少,又是听候军人命令,又是等待兵车通过。待最后一辆车过去、终于允了放行,他重又放出精神来,“您只管坐好便是哩。”

    雨后的路上少了不少尘泥,两旁过往的每家都花花灿灿的,再听听四面的同蜂衙似的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车铃声,总教人容易一时觉得是身到了大罗天上的样子。但虞辞暮总无法忘记自家的存在,这一时的涅盘幻境,总不防教于秦枝和的忧虑惊破。

    却说前一日傍夕时分被抓了去的秦枝和,即被呈报了司法部核办管收及监禁,只因用的新式监狱及拘留所再没空处,经批示,只得以适宜房屋代之,他就这么被押进了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却是一进门半只脚也没能站住。

    散着恶臭腐朽的淫窝将视野所及填了个遍,他上一刻堪堪受的那些毒打,却都不及这下一分即将淖入的火海。

    奸淫,暴力,羁禁,虐待,玩弄,菜色的男女,腐烂的死尸。

    略略黑暗的屋子里,电灯的光只微弱的昏黄,空气沉闷得很,人们的呼吸都感到受压迫。忽地门敞开了一瞬,鲜亮阳和的光线携着清新的空气打进来,教人身子都舒坦不少。

    野兽的欲望自然又蠢蠢欲动,接连着拔地而出。

    “呦,弟兄们看看!”

    “又来了个漂亮兔儿爷!咱这下可又有得玩了!”

    淫荡嬉笑之声不绝,就是黑烂的房梁也早被蚀了个破碎,秦枝和早先习惯了这样子糜烂的扰攘,便闭上了眼。

    他被人推倒在沉闷的空气里。

    他被禽兽推进炼狱,剥干净了身子,烹煮,撕咬。

    眼眶里不知何时上的水汽,此刻看什么都是蒙蒙的,电灯的光也仿佛更为昏黄了些,望去好像一切的人物都在雾里梦里。

    秦枝和尽力迫使自己抛却身上痛苦的觉知,只当是在梦里,其他的他再也无从去管了。

    风雷激荡,终于到了近覆灭收场的时刻。

    “大人。”站在门口的副官见南秦难得失神许久,终是不住开口。

    “进来,”南秦回神,招呼他道,“安顿的如何?”

    “两位姨太虽是不舍,但都已安顿妥当,日后也会陆续提供扶助。”副官恭声回报状况,但一想起自后要说的话,便不住噤了声,再没下文。

    不料常年候在这位大人身边,自己的心思对方已是了如指掌,“有事便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