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剁掉一只手、一只脚,或许是挖出肾脏卖掉,总之,总有一天你会连同本金一起还上债,不论你的能力是否可以达成。

    假如你本来就是一个还不上债的人,黑社会绝对不会借钱给你;只要他们借钱给你,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一块香肉,必然有投资的价值。

    对当时刚出狱,银行帐户里的钱全被胜也领走,身无分文的我而言,当然是钜款。自此,我成为若竹会柳岸组的基层。

    从东大辍学的我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原本我只会读书,可是在有了前科以后,居无定所且没有永久居民票的我,无法被任何公司接纳,成为正社员;柳岸组是一个大家庭,接纳了我,让我有一个停留之处可以回去。

    人一旦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又被生活强制着往前推,就会不得不走进一个深渊,越陷越深,没有回头的途径与机会。

    我一周就能赚别人工作一个月的薪水,便不可能再和其他人做同样的工作;我会去赚更多的钱,再空虚都这么干。

    如果没有柳岸组,我便无法在一年后和胜也重逢;甚至是被关到赤柱监狱两年以后越狱,去公设疗养院里带走胜也,把他偷渡到泰国去。

    很多敌对组织的人说我是柳岸老大的狗,说我的一生活得龌龊、罪恶且不光彩。我不会否认自我走上歧途开始,我的生活是靠着剥削赌博、嫖娼、吸毒、欠钱的穷人来维持。

    我剥削别人,别人也剥削我,这就是生活,人生下来就是得干活,就是开始被剥削。

    我在酒店里开过枪,在俱乐部里把人打进医院,我伤害过人,可这是我赖以生存的方式,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

    得益于我在认识胜也之后,胜也为了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于是拉我进入他工作的男公关俱乐部;我在那里锻炼了很多,学习到做任何事的时候,不要给对方主动的掌控权,必须操控对方,主导一切,让自己成为主人。

    大多数时候,不论和怎么样脾气坏的人,图谋不轨的人,我都能心平气和地谈笑风生,优势在我。

    我交谈过的很多人,都认为我只是义务性地去帮忙柳岸老大,除此之外的时间必然是有一份正当职业的,在社会上是个体面人。当人们问起我的工作,我就回答:“我是一名业务员”。

    对方会回答:“怪不得你很会说话”、“说故事的能力很强”、“与你聊天不但不让人感觉不耐烦,甚至乐在其中”。

    我的业务生意,主要是向那些和我一样,不靠毒品就不能过活的人兜售一些绝佳的好货。

    等到客户的钱财用尽,我就说服他们向组里借高利贷,他们再把从组里借来的钱拿到我这里购买商品。

    别的竞争对手只是卖毒,可是我能做到一个闭环,最终就连客户的肾都卖到我们组里,客户被卖去缅北的卖身钱是我赚来的,如此的暴利不容小觑,我的业务能力不错,是柳岸组的摇钱树。

    这样的事,每天在日本、台湾、泰国都在发生,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如此打法并不是我发明的,我不拥有专利,也并不一定就是做得最好的人。我绝非首恶。

    有的人因为赌博,有的人因为买毒品,或者创业失败……最终他们去了缅北。

    我是一名中间人,让他们把可以换成现金的东西,实际换成现金,去支付他们本来就买不起又想要的东西。我实现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让他们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和时间。

    我所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也是最大的贡献,就是为这一个完整的流程,建立SOP的秩序体系,让我手底下那三百个全天候听从我差遣的人,知道当他们上班干活的时候,应该要做什么,同时必须做得隐密、杜绝警方卧底,不要被录音录影,抓到把柄。

    事实上,我曾经在组里派给我用的车里找到过窃听器。和我交手的警探,中冈先生也曾经在审讯室中准确无误地说出我曾经说过的话,但是哪怕是在车里和同事交谈,我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所以他不能诱导我认罪。

    在我把胜也弄到休克住院之前,我一直没有被日本警方定罪过,从来没有。在我酒驾超速,送胜也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觉悟──胜也的手脚是我剁掉的,警察一定会问起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到时候我就和盘托出:他的手脚是我剁掉的。

    但是我不会承认组织里的生意与我有关,应该说在警方面前,组织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他们说,国税局注意到我明面上是一个完全没有收入的人,实际的花销却很大,他们怀疑我有黑色收入,我也不会说出我实际的工作内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