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安笛真的是......很可爱。

    林叶清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林安笛的双眼皮,小巧又高挺的鼻尖,林安笛尖尖的小下巴,林安笛还不凸显的两块蝴蝶骨的线条,林安笛白嫩的脚背。这些全部都让林叶清觉得可爱。

    刚开始的恨意已经过去了。林安笛没有她想象中的顽皮,随着成长居然还对她逐渐依赖。对于自己连长相都不大记得的孩子的移情全都转移到林安笛的身上。那种情感是复杂的。孩子,家人,以后可能还会成为朋友。这些全部混杂在林安笛小小的身体上。然后具象化。成为林安笛的每一点皮肤组织,变得能看的见,摸得着。

    时间是所有存在的朋友,也是所有存在的敌人。那些真挚而被人讴歌的情感好像也很容易被时间冲淡。林叶清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自己的孩子,但现实是,那个孩子的影子一点点被淡忘了。

    最开始是记不得他的长相,后面是记不得他出生那天的天气,再往后,这个孩子从记忆里渐渐消失。直到几乎想不起他。

    林叶清觉得自己很卑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应该永远铭记那个孩子。自己应该对他不停的思念,然后努力地去寻找,再抱有无限大的负罪感。

    但是林叶清没有,这其中的一件事都没有。

    她理应恨那个孩子。因为这个生命的出现导致她的生活好像连性质都变了。“生命”的定义变得很淡。那个存在是耻辱,是痛苦,是疼,是孤单,是恐惧。但是连这些也没有。

    她不知道该如何彻底定义。孩子是无辜的,但他的存在是罪恶的。这两者到底是哪一方才对?林叶清根本分不清楚,她的内心无比纠结,迟迟没有清晰的答案。所以在不知道如何对这个生命做出明确的态度后,林叶清选择遗忘。

    遗忘是逃避,遗忘也是一种态度。这个词连中立都算不上。

    只要选择了遗忘,就不再是恨,也不再是爱,既不伤害那个孩子,也不纵容他。

    而且助成这事的一个推手是,溢出的母爱有地可输出。

    林叶清不知道该抓住什么好了。她的生活没有目标。既没有活,也没有死。但是随着林安笛的长大,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足以疗慰她,并拥有了坚定的理由。

    想让林安笛健康的长大。

    林安笛变成了一切的原因。工作的原因,活着的原因,高兴的原因,悲伤的原因,与人交际的原因,和勇敢的原因。

    直到林安笛独立的那天,他拥有自己的生活后。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娶妻生子,而自己和他会变成可能两周才会在一起聚会吃饭的关系。渐行渐远,但联系却无法被推翻,像是真理一般永远不倒,不会消失,也不容得背叛。

    就这样就好。林叶清想。这样于他或于自己,都是利益最大的选择。

    ......

    三月开始刮沙尘暴了。在这个被山围绕的城市里,三月就是灰色的。擦过没两天的桌子又会积一层土,地好像每天扫也扫不干净。空气有点呛,永远都是五点下班回家的路上刮沙尘暴,一阵小小的旋风卷着路边的垃圾袋还有落下的叶子,如果不注意就会被塑料袋糊一脸。

    三月初暖气还没停。所以林叶清给林安笛洗澡的频率高了些。

    林安笛好像喜欢洗澡。除了小时候会坐在澡盆里哇哇大哭以外,过了四岁再也没有抗拒过,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头发在花洒流出的水流里变得柔顺而服帖。

    林安笛的身体好像长大了些,好像比记忆中的要高了点。林叶清一边用手按压着洗发露的泵头,一边想最近该给林安笛买点新衣服和裤子了。

    “姐姐,”林安笛坐在小凳子上,用脚蹭了蹭林叶清的腿。“水浇在身上以后有点凉飕飕的,姐姐抱抱吧。”

    “没看见姐姐手里有洗发水?”林叶清也坐下到凳子上,把洗发水用掌心搓均匀,再把手插进林安笛的头发里,尽可能的把洗发水都抹到头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