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赦回至谢府时,午膳已将近备好,然而膳厅里除却忙碌的侍女外并无他人。林鲤与谢瑾自不消说,大抵还在练武场上,谢瑜应当在自己的书房,而谢琰当是在太学。谢赦想着,慢慢向练武场走去。

    及至练武场,谢赦正看见林鲤努着劲儿站直了身体,分明两腿酸软无比,似那嫩生生的小鹿,颤颤巍巍尚站不稳,偏还要拼着一口气也要站直。谢赦心里有三分敬意,更是十分怜惜,亦有无边无际缱绻的柔情,便像两人并身卧在床上时,林鲤的一绺乌发缠上了他的手指一般,他小心翼翼,几乎被林鲤网住了心。然而,更确切地说,是谢赦他自投罗网,却甘之如饴。

    虽然看着是疲累了些,谢赦却察觉到了林鲤隐藏得极好的隐秘的愉悦,纵是被迫弯折了十数年,林鲤终归是个男儿身。几乎没有男儿不钟情于那些冰冷而锋利的物什,刀剑与诗歌,鲜花和美酒一样,是写意而浪漫的,冰晖下的刀刃和剑锋,有着冬雪一样的纯洁。

    谢赦已决定,待林鲤的身体再好上一些,能持稳剑,使一套简单的剑法时,便送他一把剑。这把剑必然是世间最锋利的,被打磨得极薄,剑身泛着淡淡的青绿,好似一枚碧琳,而后,他会给剑取名为“碧芳”。

    碧芳酒是谢赦爱的酒,《云仙杂记》有云:“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谢赦仿效古法,每逢入夏,便亲制几坛碧芳酒,入夜后小酌几口,颇有意趣。

    “父亲。”谢瑾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是首一个注意到谢赦来了的人,他朝谢赦微微躬身,恭敬地喊道。

    “夫君,”林鲤回首,他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颊边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却比一切陈酿都更叫谢赦沉醉,“你回来了。”

    紧接着又是两声“父亲”,谢赦看到谢瑜和谢琰不知怎么的也都齐齐聚在这练武场上。

    “琰儿,你不是应当与皇太孙一齐在太学?”谢赦问道。

    “回父亲的话,此事具是儿子一人的错,”谢琰低头回话,他知道如果父亲愿意,他轻而易举便能查清一切,所以谢家人从不隐瞒错误,他一直记着父亲所说要在犯下大错之前及时纠正,不要错上加错,一错再错,“儿子担忧母亲,是以向皇太孙与太傅谎称了假,不曾去往太学。”

    “罢了,念在琰儿也是一片孝心,而况上回你发现鲤儿落水一事我还未奖赏于你,”谢赦顿了顿,揽住了往他身边靠来的林鲤,练了一上午,林鲤也没出汗,是以并没有难闻的汗味,反而因为身体较之往日要更暖热了,散发出的药香也愈加浓烈,更是好闻了,“琰儿已证明你足以看顾自己,月夕过后,瑾儿和瑜儿去秋试,琰儿你就可以同你的哥哥一般,游历大燕,增长见识,为期一年,我会帮你在陛下和太傅那说好的;只是功过不相抵,琰儿再不要犯今日的错了,从今日起至月夕,你日日都要去太学,待你回来,把你的功课拿来给我过目,此外,我另有功课考察你,休要松懈。”

    “是。”谢琰吐了吐舌,暗中叫苦,以父亲的眼光和手腕,他怕是要在自己的功课上狠狠磨一阵子了,不过一想到父亲已经承认了他的能力,还允诺他出门游历,又一下让谢琰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