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季正则再没来找他。

    他或许应该跟季正则解释,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季正则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要跟季正则解释?——他这样幼稚赌气的想法直到外卖吃到一根头发后结束。

    他冲进厕所干呕了半天,难得坐下来考虑他和季正则的以后,仔细想想根本没有以后,思春期荷尔蒙泛滥的一时兴起,难道还奢望终成眷属?

    他想起大学宿舍的夜晚,室友们带着窃笑交流自己的性经验,所有陪着走过人生一程的女孩,都成了炫耀的资本。或许最后他之于季正则也不过这样,但季正则多了不起啊——他操了自己的高中老师,大了十五岁,性冷淡,还是个结过婚的男人。

    “这你也能搞到手?”他记得当时有人笑着说,也一定会有人这样对季正则说。

    他会变成一个笑话,互相吹嘘时的谈资,再扩大一点,如果他和季正则暴露了,他就完了。

    被欲望遮蔽的理智全部回笼,他又开始后怕。算了吧,就这样,对谁都好,季正则要上他也上过了,他也没到没男人干就会死的地步。

    开学后,林耀和唐又衷来找他,唐又衷五官生得好,阴柔漂亮却不显娘气,环着手靠在办公室门口也格外豁雅自在。林耀装着问问题,苦着脸求他去看看季正则,他说季正则生了病,烧得脑子都糊涂了,做梦都叫他的名字。

    林耀的圆脸皱得像个包子,“老师,你去看看吧,他都病傻了,都是做兄弟的,我于心何忍啊!”

    方杳安第一反应是有人知道了他和季正则的关系,害怕暴露的焦虑占了理智的绝对高峰,然后他才想林耀说的是真是假,最后才是季正则的病。

    成年人衡量利弊的方法确实自私得让人生厌。

    他看着林耀哀求的脸,端视半晌,把手里的卷子在桌上垒齐,递给他,“我不是医生。麻烦你帮我把卷子发了,我下节课讲。”

    林耀神色有些发僵,摸了摸鼻子,干笑,“行,那方老师,您好好考虑考虑,真是生命攸关的大事。”

    林耀一共找了他四次,最后一次都快哭了,说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方杳安也觉得自己过分,他这个人就是拧巴,他既想着当断则断又怕实在伤季正则太狠。

    那天放学林耀直接在楼下把他堵住,“方老师,您这不厚道啊,真是救命的事,就去看看呗,您当救命不行吗?”

    方杳安想起那天晚上,季正则压着他也说,“你当救命行吗?”

    唐又衷沉默地站在林耀身后,低头玩手机,间或抬头看他一眼,两个少年跟他对峙,看样子一定要把他带走。

    他们最终站在校门外,等唐又衷家里的车来接,方杳安一直觉得唐又衷是个闷性子,对谁的懒得开口,看见他笑着揪林耀的脸,两个人打打闹闹才发现不是那样。

    林耀肉乎乎的脸被扯成一个发红的饼,他揉着脸没好气地叫嚣,“叫你别扯老子的脸,打断你的猪手!”说着扑上去,两个人闹成一团。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方杳安面前,车窗放了下来,露出男人极英俊周正的脸。林耀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身肥肉都吓得精神抖擞,他颤巍巍地走过去,半弓着腰,像个问皇帝要不要出恭的太监,“哥,你怎么来了?”

    林濯冷淡地扫他一眼,“上车。”他似乎看出方杳安是个老师,朝他点了点头,方杳安回点一下。

    林耀连忙开了车门,招呼,“老师上车吧。”扭头对唐又衷说,“叫你们家司机别来了,我哥全顺回去行了。”他又满脸堆笑对林濯说,“哥,你辛苦了。”

    林濯看他一人上上下下打点全场,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没说话。唐又衷率先进了后座,再是方杳安,像生怕他跑了,林耀也想挤进来,看囚似的把他夹中间。

    林濯在内视镜里瞪了林耀一眼,撂下一句,“坐前面来。”

    林耀肩膀一耸,连忙钻了出去,乖乖坐到副驾。车上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凝固,林耀坐他哥旁边,连手机都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