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冯撑着石地,她仰头望着蓝天。哪怕海浪声声不绝,四周也有一种诡异的宁静和寂寥。

    不知为什么,她会想到以前在斯沃德家的事情,她只是离开了半年,但那段时光已经从记忆里淡去了。她只记得卧室里窄窄的床,小小的桌台,床头柜上永远放着熏香。说是熏香,但其实并不香,它本身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但伊冯并不讨厌,因为闻了之后会她的心情也会变得平静许多。每天起床后,斯沃德太太都要放一罐新的在床头,说给她的屋子除除味儿——因为她的房间又小又暗。

    那时候,她也像这样一个人坐在高处,一个人看天空。从阁楼的窗户爬出去,很容易。

    学府的老师曾说,天空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它宽广无边,没有尽头,你抬头仰望到的天,和离你很远的人看到的是同一片。

    其他人惊叹不绝,但伊冯心说我早就知道了,无论她走到阿米特隆的哪个地方,头顶的天空都是不变的,她已经观察了很多年了,觉得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这个世界上的人沐浴在同一片日光下,不管你在哪里,太阳都只有一个。

    她忽然有点怀念那个毛茸茸的房顶,枯草虽然有点扎人,但不被打扰的时光更加可贵。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天了,因为生活推着她一直往前走,她没有时间停下脚步来休息。她出了一趟远门,去看了巨木林里的白精灵,还去海上漂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学会魔法了。

    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与此同时,推卸责任的“大人”狄维恩,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酷刑。

    他带回来了重要的消息,但是龙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它望着远处的一座悬崖,专心致志。它不是在发呆,也不像是在搞什么冷暴力……它只是单纯在凝望那座山,就好像山上有一个伊冯在爬似的。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它回神了。

    “我看过了,红龙的尾骨是完整的。”

    狄维恩也回神了:“……”

    他有点找不到自己的思路了。

    龙提醒了他,“尾骨触媒。”

    记忆回笼了,狄维恩发出公鸡打鸣一般的叫声,“喔喔喔!对!尾骨触媒!”

    伊冯卧病在床的这几天,狄维恩没有回到岛上,他有重要任务在身,所以暂时不能回来。

    伊冯被抓走后,龙没有惩罚他的擅离职守,只是布下了另一道命令,它要狄维恩去查清楚船只运送的物件。相比起那个物件,连伊冯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他踹开大门的时候,学者优先转移了岛上密封的宝物,他们迟了一步,所以伊冯才得以逃离。

    当狄维恩踹开实验室的后门时,两个学者正惊慌失措地围着那座黑塔,塔门被打开了,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提着刀的男人吓到了他们,他面目凶狠,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他吐出了一个“滚”字,两个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狄维恩正要离开的时候,雷温莱斯终于追了上来。年迈的老人步履缓慢,一瘸一拐,他佝偻着身躯,拄着魔杖大口大口喘息,如果没有那根杖子,他可能已经摔倒在地。

    狄维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龙释放出的魔力灼伤了他的气管和肺,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这位失语者恐怕以后说话都要漏风了。

    他收回短刀,身后的老人喊住了他。

    “代理人,这就是你追随的王吗?这就是你理想中的王吗?”

    狄维恩没有说话就离开了,他没空和这个老头子来一场辩论,也不屑揣测他的用意。更何况,辩论是没有意义的。

    人类会用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去评判龙的行为,人类会揣测龙,会观察龙,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想投其所好。

    可是龙是不会被人的意志束缚的。对此,狄维恩再清楚不过。哪怕人类再怨恨龙,又有什么办法?对于奥芬多恩人来说,一头红龙足够毁灭他们的全世界了,但红龙又被黑龙撕碎了。它的尸身被击碎在山谷的缝隙中,四分五裂,它的灵魂和肉体被龙焰燃烧了一千年,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