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日理万机,不好因为这样的小事儿耽误时辰,”安福海冷漠的说道,虽然是在皇帝面前,也没有多少谄媚之色,“圣后娘娘吩咐了,说这些日子万岁爷忙着朝政,又因过年礼仪辛苦,是时候应该好生注意歇息,不能辛苦太甚,损了身子,若是得空,还是要去后宫嫔妃处多去去,皇家最要紧的就是延绵子嗣,江山代代有人,这些话今日奴才也到六宫各处去传讯过了,若是有伺候不好万岁爷的嫔妃,圣后是绝不会留着这样的无用之人的。”

    皇帝微微点头,脸色如常,“朕知道了,今日天色晚了些,明日朕就到宁寿宫请安。”

    安福海微微鞠躬,拿着折子转身走了,庞德禄垂着手不敢说话,殿内有些尴尬,宣德炉里头冉冉升腾起氤氲的香雾,皇帝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过了一会,皇帝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拿起边上的盖碗,想要喝茶,却又放了下来,“茶凉了。”

    庞德禄忙叫小太监拿下去换了热茶来,又跪下来给皇帝捶腿,“万岁爷您不必担心,圣后老人家说这些话,也是爱护万岁爷的意思,并没有说如何的。”

    “朕何尝不知,”皇帝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只是这,哎,外头政事繁杂,内里这许多事儿也不得空,圣后说的不错。”

    皇帝这时候有些慵懒,看到折子都不想再批阅了,就歪在炕上不知道想着什么,“想着朕这九五之尊,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意者十之,就没有什么事儿是顺心的。”

    庞德禄凑趣道,“过了年就是选秀女的好日子了,万岁爷若是觉得这宫里头的娘娘见惯了,不如多选一些秀女,听说这一次许多名门淑女都入选了,奴才上次在潜德殿瞧过几眼,哎哟,那都是花容月貌,绝不是一般的女子,仿佛都是九天玄女下凡似的,那一个个漂亮的呀!啧啧啧……”

    庞德禄说着俏皮话儿,皇帝倒是也被逗乐了,“你这杀才,倒是会说话,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花容玉貌瞧着?只怕都冻坏了。”

    “奴才也不过是陪着万岁爷说笑罢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复又看起折子来,“圣后她如何对着薛蟠有兴趣?这个折子虽然是妙,却也没什么十分出类拔萃的,这一番注目必然是别有用意,老庞,你去查清楚了,是不是薛蟠和宁寿宫有干系!若是和宁寿宫有干系,日后这个人,只怕就是用不得。”

    皇帝稍微显得疑心了些,薛蟠乃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应该是自己的人,但若是被圣后拉拢去了,亦或者是说之前就有了干系,那么自己何必要找这么一个人来?这事儿,只怕还要问一问王子腾,庞德禄答应了下来,又问道“奴才这就去请皇后娘娘预备着?”

    “不必了,”皇帝在端砚上弄了弄朱砂,淡然说道,“把翡翠手镯赐给皇后,晚上就不去了,朕,今晚就去贵妃处罢。”

    圣后似乎也只是真的对着这兵马司新举措有些兴趣,只是瞧了一瞧,第二日也就将折子送了回来,其余的也并无什么训示,永和皇帝的疑心颇重,先是招了王子腾来问,薛蟠是否有什么和宁寿宫连接之处,庞德禄又回话,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薛蟠的所有一切都在明面上,所干的几件事儿,倒是皇帝更是上心,也是皇帝屡次给体面赏赐。

    皇帝这才稍微放心了些,问王子腾,“你这外甥,闹得好生厉害,才过了年,就上了这么一出大戏来,把这西城地面上的人物都一网打尽,这些日子弹劾他的折子雪花般的飞上来,他倒是好,别人都是上折子自辩,他就来了这么一封折子,言明这一次行动的好处和将来可以效仿成例,半句话不辩白,倒是把自己个都解脱的一干二净了。”

    “圣上虽然是抱怨,可也是高兴的吧,”王子腾不以为动,他可不觉得皇帝的埋怨是真的埋怨,“有人在京城捣乱,薛蟠迅速的将这些人都平息了,又想出了补贴衙门的法子出来,再者,又把这些世家子弟,特别是那些不成器的世家子弟都一股脑儿的拘了读书,这事儿是万岁爷昔日最想干的事儿,把这些世家子弟都圈起来读书,没想到圣上没办成,倒是给薛蟠给办成了。”

    “这事儿的确是办的不错,这些人抓了关起来读书,市面上顿时就清净不少,国朝开国这么些年了,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担忧,朕最担忧的,就是这官宦子弟如何成才,虽然有咸安宫培养国朝精英,但其余不入咸安宫读书的才是大多数,这些人若是学好,都去当差亦或者是研究学问,这也就罢了,可大部分之人都是偷鸡摸狗,寻花问柳,做出许多不成器的样子来,如今更是目无法纪,”皇帝冷哼一声,“薛蟠所上的折子,言明这些人劣迹斑斑不堪入目,这偷鸡摸狗,都算是好人了!”

    “也不过是一些小节有亏,家里头又失了调教的缘故,”王子腾笑道,“微臣昔日年轻的时候也是胡来的很,长大了也是好的。”

    “可天下也只有一位隆卿罢了!这些世家子弟,若是严惩,必然不成,只怕是不知道多少元勋老臣要进宫来哭诉了,就算是朕这里头不松口,圣后那里也必然要过问,难不成还真的为了这些小事儿,要严惩了这些不肖的东西吗?但也不好不惩治着,昔日这金谷园之变,差不多就是过分优渥勋贵们而起的。”

    皇帝在慢慢说着话,“这薛蟠的法子天马行空,却是朕极为赞成的,把这些人都抓起来读书,真是难为他如何想起来的!”

    王子腾笑道,“微臣也问过他,为何要想了这个法子出来,薛蟠言道,自己个在咸安宫读书,时常有因为学业沉重有痛不欲生之感,他还算是不错的,经常却有这样的想法,这些人喜欢在外头闹事胡来的,必然是不读书的,而且必然是将读书视为畏途,要让他们做最难受的事儿,不然的话无法出这口恶气,也不能够惩治众人,到底是勋贵子弟不好和江湖上的地痞流氓等一起干粗活。”

    “这话可真真是有趣了。”皇帝笑道,“非真读书人,不能体会了。”

    “另外,圣上圣明,自然也知道薛蟠此人的私心,他当了詹事府的官儿,也要想着为詹事府谋求差事儿,詹事府空闲太久,若是真的能把这些勋贵子弟给教育好了,起码知书达理四个字儿办得到,那也就是大功了不是吗?”

    “是空闲太久吗?”皇帝笑道,“只怕是想赚银子吧?听说詹事府这修身养性班,学费不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