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听过太多流言蜚语,对那些声音他早就免疫了,但越长大他就越怕背叛,伤口反复撕开,每撕开一次都会比之前更痛一些。

    对他来说,建立关系就等于将匕首递给对方,告诉对方:“你可以伤害我”。所以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扫个雷,如果双方彼此踩雷,他会及时止损——收回刚放出来的那一点点真心,并迅速缩回安全区中。所以他用这种办法拒绝了很多真心,也规避了很多伤害。

    江湛摇摇头,又道:“我猜到了一些,你要是觉得回忆不太愉快,可以选择不说的。”

    傅悦不接江湛这个话茬,将话题扯回他舍友身上:“我母亲去世后,我一直靠接作编曲的单子为生,因为经常要下音源和音效,就开了网盘的会员。

    我舍友找我要网盘下载东西,翻了我的网盘,看到了一些gv。”

    江湛没想到对方说得如此直白,一时间有些恍惚,为了掩饰自己表情一瞬间的凝滞,又给傅悦倒了一杯梅子酒。

    “他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说是。

    从那之后,那个人就让宿舍的其他人一起排斥我,会带头做一些幼稚且下流的事,比如往我被窝里放半死不活的老鼠和蟑螂,往我的洗发水里加胶水。

    他们嫌我脏,洗衣机里我只要放了衣服,他们是一定不会放的;我洗过衣服之后,他们还会开一桶洁桶才把衣服放进去。

    后来他和另一位舍友联名给辅导员写信,要求换宿舍,说他不愿意和心里障碍的人住一间宿舍,他们怕我会看上他们。”

    傅悦语气平淡,叙述也没有任何加花的语言,似乎在讲述其他人的故事,江湛却听得心揪着疼。

    他想起了他要和傅悦的衣服混一桶洗时对方的表情,原来那不是洁癖,是被排斥留下的“后遗症”。

    江湛举起杯子,和傅悦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一下,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他觉得行动上的安慰比言语上的安慰更奏效。

    “雪中送炭是少数,大多数人只会冷漠地沉默着,比如我的第三位舍友。

    但在暴行面前,有时候沉默等于不加入、不被同化和抵制。”

    两人静默无言,只重复着举杯、碰杯、喝酒这三个动作,江湛的酒量大如水牛喝水,他装作自己有三分醉意,压着嗓子道:“傅悦,我和你是同类。”

    傅悦是真的喝多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晕,连江湛的话也听得不真切。

    江湛再次开口:“比起好看的女孩子,我更喜欢好看的男孩子。在很早之前。十五六岁吧。我就发现了。

    我本来以为这是正常的,直到十八岁的时候,我为了庆祝成年,光明正大地去了酒吧。

    我第一次去那一类的地方,想着酒吧大抵都差不多,也没有提前做攻略什么的。结果误打误撞地进了一家gay吧,被旁边卡座的小哥看上了,我们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身体上的反应骗不了自己。”

    江湛自嘲一笑:“还真是一份成人大礼。”

    傅悦想效仿江湛,用喝酒安慰对方,却被江湛压住了手:“别喝了,三分酒怡情、五分酒尽兴,喝多了第二天就算不头疼,肚子也该闹脾气。”

    傅悦喝酒喝得动作都有些迟缓,他缓缓放下那壶梅子酒:“好。我们现在回家么?”

    江湛:“过会吧。我们再聊一会?”

    “好。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