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几天,段行让没再碰过于缈。他往返于驻地军队与这处段家的偏府,似乎没一天心情是好的。于缈猜测他是生意谈得不顺利,从而迟迟不能返回燕州城。

    塞北驻军与皇都相距甚远,要想有充足的粮草兵器只能依附于本地粮产矿产,可惜塞北土地贫瘠,再是广阔平原,无粮无矿,于是一切兵器靠段家提供,军粮也是段家给的资源。但这些年下来驻军穷困潦倒,一再压价。

    她对这事毫无经验,也不想去碰一鼻子灰,段行让打心底觉得她是个笨人,更不会主动与她谈论些什么。于缈在房间里待了好几日,除了进食会出去,其余时间都在室内,结果是她确实胖了不少,身子却更虚弱了。

    她试过偷跑出来,但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全守着段家的侍卫,都不准允许缈自行外出,即便她想翻墙,奈何围墙太高,她也翻不出去,久而久之就放弃了强行闯出去。

    往日虽说江南云烟书阁房屋已然破败颓废,至少无人理会她外出,现下被围困在富丽堂皇的院子里,却没有了半分自由。于缈想,这大概是由于段家还未来得及打听到于家的阁主印文,还有书阁内宝物现状,所以段行让困着于缈,不让人有一点逃跑的可能。

    她如果想出府透气,不过只有一个办法,讨好门卫,亦或是讨好这家的主子。这里的侍卫都很死板,只听发响钱的命令,于缈身无分文,使唤不了这些人一点,那也只有请段行让行行好了。

    这天于缈偷听到家丁说段家运来的最后那批兵甲也成功提供了出去,为塞北的军事减缓了压力,连坐镇此地的齐王也赏识段行让的才干,与其结交。这显然是功事数件,回了燕州城,想来本家也会为段行让大设宴席。这是他应得的。

    于缈本想在这天弄一套溜须拍马的把戏,讨好段行让。可比起这个,排山倒海般的自卑将她淹没了。同为世家子弟,段行让立功无数,使得镜临山庄蒸蒸日上,既报效祖国,又迎来了很好的名声。于缈也曾经想重振云烟书阁,但她每次想招揽天下名士,却应声寥寥,为保养书阁宝物金钱又大笔支出,结果就是欠债无数。原本于家所有的三家书院一间一间抵押出去,学生夫子也遣散。

    或许也有江南那边的一些势力作祟,就结果而言云烟书阁彻底落魄了,世人皆知云烟书阁现任阁主无能,后来再是她的癔症被大肆宣扬,与于家本还有些联系的势力全部与他们断了关系,最后,于缈就连下人们的响银也付不起,除了宋叔和陈姨夫妇管管财政家事,其余的都遣散了。

    她只剩下本家的宅子还有书阁,以及那座段家不愿收下的书院,比起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段行让,简直高下立判。

    段行让心情好,让于缈也到宣城里与他和军队里的一些贵人吃饭。那是之前于缈和宋叔落脚的一个小城,虽说比不上别处繁华,却还算热闹,大概是由于近些年齐王大败北方狄人进犯,这处和平了不少。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就热闹了。

    他们就在宣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包下了整间酒楼,抬眼看去都是塞北驻军的士兵,整个大堂弥漫着一股酒水和饭菜的气味。于缈不喝酒,也吃不惯北方人爱吃的,在穿过略显嘈杂的大堂时甚至有些想吐。这显然不礼貌,于缈只得加快脚步跟上领路的小二,这酒楼一共二层,第二层就是段行让他们包下的房。

    比起楼下来说,算得上有些奢靡了,有着很浓郁的胭脂气味。厅正中煞有介事地搭了张台,四周装饰了不少绫罗绸缎,台上有几个穿着凉薄纱衣的舞姬正翩翩起舞,她们时而在台上舞动,时而从台上跃下与周遭的男子调情,媚眼如丝。

    小二刚要走,于缈有些尴尬地叫住他,问道:“这……你们这是正经酒楼么?”

    他不予自己好脸色,以为于缈也是这群军爷叫来助兴的歌女舞姬,“当然!难不成要我翻来官府的文书给你看?去去去!”

    算了,于缈也不可能半路回去,她硬着头皮环顾一圈找她唯一认识的那个,多亏段行让人高马大又长相白净,一眼能让人分辨出来。只是他身旁还靠着一位舞姬,正在为他斟酒,段行让本人倒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于缈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这里究竟是酒楼还是青楼她已有些分不清了,段行让此时注意到她,挥手让身边的舞女撤开,又向于缈招手。

    “段爷是嫌奴家伺候的不好么?”

    那名舞女嘴上柔柔地这么说,又柔若无骨般凑上前去,于缈从未见过这种事,左右环顾不敢贸然上前。

    段行让却好似没听清楚似的向旁边一身笔挺甲胄的青年男子说话,“来了,就是她。”

    “段贤弟的夫人果真人间绝色。”这人点点头说道,扰得于缈有些惘然。

    什么人间绝色,又夫人的?她回头望了望,以为身边还有别的妇人,可除了那些舞蹈或是倒酒的女子,就是些军爷了。

    “呵,她是生气了,怪齐王点的那女人给我倒酒。”段行让使了个眼色让于缈到自己身边坐下,嘴上又乱七八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缈不知所以然,也没吭气,走到段行让身边坐下。

    “哦?是么?嫂子莫怪。”

    那个被称作齐王的青年这么说道,又向于缈行了一礼,把她吓了一跳,点点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