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会做坏事吗?”

    爱芙罗黛蒂听到这个问题时,辛西娅还慵懒地窝在她怀里。她审视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姿势,她们身上不着寸缕,只在腰间搭了一层薄薄的被子。辛西娅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也太有趣了,魔女在此刻甚至有些想笑。

    然而,少女正认真地望着她,出人意料地认真。爱芙罗黛蒂轻易地推测出,她大概有一些担忧,于是魔女轻快地开口:“啊,魔女能做的坏事也有不少呢。教唆犯罪、传播疫病,挑拨战争,引诱人类背弃信仰,又或者偷走可怜的小羊羔的心……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她看到辛西娅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不禁失笑:她好像真的很担心。

    “或许,我还可以把演员小姐的小点心偷走?”等成功逗弄过自己的恋人,她才伸出手去轻抚对方的脸,悠然道:“但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这样做呢?我可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

    辛西娅居然松了一口气,很显然,她之前是在认真地担忧爱芙罗黛蒂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她想象不到的坏事。魔女觉得这很好笑,她轻笑着摸了她的头:“怎么了,突然开始害怕我会用小孩子煮汤吗?”

    “啊,因为,我突然想起……”辛西娅确信自己好像被恋人取笑了,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忍不住又埋进了女人丰满软腻的胸脯,闷闷地说:“我好像不知道魔女会做什么。”有关魔女的一切,都好像被一层神秘的迷雾笼罩。尽管辛西娅读过一些传说故事,但她很清楚,她迷上的女性与那些邪恶的、会掳走小孩子的魔女,一定是不同的。尽管她和爱芙罗黛蒂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依旧不知道对方平时除了看店和熬药水之外还会做什么。

    药水……对,爱芙常常提起药水和药剂,难道说……她想到便直接问出口了:“魔女其实是药剂师吗?”

    她似乎又误解了什么,这一点从对方不断震颤的胸脯就能看出来。爱芙罗黛蒂笑了一阵,才以柔和而放松的语气道:“一开始,魔女只是因为离开那些愚蠢的群体而被通缉的人。魔女的学生也自然地被认为是魔女,最后,理所当然地,魔女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受欢迎?辛西娅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故事中的魔女确实都是邪恶的,她想大概不会有人会想要接近那样的人,但爱芙明明不同……

    “他们喜欢说魔女是被放逐的渎神罪人,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只是抛弃了他们而已。”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嘲笑:“他们会告诫众人,不得与魔女接触,应当及时向教会通报魔女的行踪……但他们的禁令对凡人以外的人可没有什么用,至今还没有谁蠢到被那些白痴抓到过呢。”

    她的声音中像是带着几分自傲与不屑。说实话,虽然这有点对不起教会的那些亲切的教士,但在辛西娅看来,这样的她更加富有魅力了。

    “魔女也和普通人一样,有各自的生活。有人一直隐居在山中悠闲度日的,也有人热衷研究或是商业。像我一样,喜欢一直旅行的也有不少。至于魔女平时在做什么……”魔女轻笑着用手指去碰触少女柔软光滑的脸颊:“当然也和普通人一样,凭心情、兴趣,或是处境来决定。像是我,一般也只会熬制药水、研究咒文,最近也是第一次帮别人看店呢,不过新的体验也不坏——至少有不错的邂逅。”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轻轻收拢手臂,将辛西娅楼得更紧。

    爱芙似乎没有在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辛西娅还是觉得脸上发热,她在情绪高昂的同时,又感到微微的慌乱和羞涩:爱芙好像是承认了,她很高兴能遇见辛西娅,这真的令人感到非常开心。她忍不住又往女人怀里蹭了一下,对方笑着抱住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怎么样?”女人的声音非常柔和,凑到耳边的气息热得让她心跳不已,富有女性魅力的声音也像是在诱哄着她:“休假的感觉还不错吧?”

    辛西娅觉得脸上又微微热了,魔女的问题听起来很寻常,但以对方暧昧的语气,她听出了对方真正的意思,她回答的声音不禁比平时小了几分:“当然。”

    剧团中的演员可不容易得到太长的休假,今天是辛西娅离开家和剧团的第三天。不可否认,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过得非常愉快和满足,但某种淡淡的罪恶感却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好像有人在找你。”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其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就像她只是非常平淡地提起了一件小事。

    辛西娅沉默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回应道:“是吗。”她很清楚,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团长一定会去她家里找她,她没有对父亲说过她会暂时离开的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她带着所有的贵重物品消失了。

    父亲一定会很着急,毕竟要是没了她的工资,他的生计很成问题。如果她不能向银行支付每月的还款,他们住的房子也会被收走。

    团长说不定会比他更着急,现在剧团的经营状况非常糟糕,他理所当然地想用辛西娅和伊芙琳多赚些票钱和赞助。但伊芙琳已经不受他拿捏,辛西娅也不愿献身帮他解决财政危机。他至少在一年之内都还需要靠她们吸引观众,突然发现辛西娅失踪,他一定会焦头烂额地拼命找她。

    他们很着急,所以呢?

    也许他们现在很担心,所以呢?

    连她自己都为此刻自己的冷漠和恶毒而震惊,她只是找到了可以暂时藏身的避风港,一切似乎就都变了——因为担忧生计而夜不能寐的变成了他们,而她作为能够解开困局的那个人,有充足的时间、充足的余裕。她甚至可以像剧目中的贵族夫人一样,在别人为生计急得发疯的时候,优雅地花几小时整理裙摆和发型,再在仆从的簇拥之下缓缓地走下华丽的阶梯,高雅而悠闲地嘲讽焦头烂额的他们。

    这种想法,很明显并不正直、并不善良,她明白自己不该这样想,但她又无法控制自己。她有些不安地想,这样或许会有点过分,但她很快又想,他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她却只是进行了回避,这甚至称不上是报复。

    有什么似乎偏离了轨道,她在做的、想的,都是一个月之前的自己完全不敢想的事情。焦虑、恐慌与痛苦已经离她远去,现在将她填满的,是她在此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满足、信赖与安心感。让她的生活、她的心态产生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