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致晖回望向后飞逝的景物,家乡离他越来越远。

    雾山别江浩浩长,水逝埙韶负行囊。

    雪落无声风冷巷,一枝丹色映银廊。

    欲穷千里行棘麓,朝阳探岫挂林莽。

    他憧憬深圳的种种美好。

    良久,他回过神来,瞅瞅邻座问:“你们哪的人,去深圳干嘛。”

    精瘦的小胡子斜乜着眼说:“我们是上海的工人,攒休息日做小商贩。”

    接着小胡子调侃:“现如今知识分子升了天,农民分了田,工人靠了边,不三不四挣大钱……妈的。”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我们赶紧挣钱,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小胡子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叹息道。

    接着,他侧目对着坐在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黑大个说:“我们这次多进牛仔裤和蝙蝠袖毛衣!”。

    黑大个点头:“好!你的主意多,听你的。”

    “多亏了你哥帮忙搞到边防出入证,不然想去也去不了深圳。”小胡子弹了弹烟灰。

    “他在派出所方便。”黑大个端起大玻璃瓶做的茶杯,杯子用一层红绿渔丝网罩着。

    列车停停走走,到深圳已是下午三点。

    车站广场人山人海,扛蛇皮袋蜂拥的民工;拿皮箱戴眼镜的“周末工程师“;夹着黑皮包的老板;穿喇叭裤猎装戴蛤蟆眼镜的香港人。

    何致晖提着母亲给他归置的帆布旅行袋挤出车站。他路过琳琅满目的商店,眼花缭乱。连省城也少进的他有些局促。

    按图索骥他找到了堂哥何望明所在的派出所,他走了进去:“请问何望明在吗,我是他堂弟。”

    一个带着潮州口音,样子在二十七八,瘦高个的民警招呼他:“他出去了,你先喝口茶等一会。”

    “好,好。”何致晖拘束地坐下,他眼见人来人往,心里焦虑不安,等一个钟像等了一年。

    终于,他看见何望明匆匆地走了进来。

    “何科长,你的堂弟找你。”那潮州口音的民警对何望明说。

    何致晖马上站了起来,向前几步:“哥!”

    何望明国字脸,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大嘴巴,健康的肤色。在花城大学读书时,他是校足球队的边锋。

    母亲早逝,兄弟四人。父亲农闲时帮人弄些中草药,家中极度贫困。何望明拼命读书,他家四兄弟都考上了大学。

    何望明对何致晖说:“走,我带你到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