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异地同学相见，热情有加，聊的话题天南海北。付兰香是七仙女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她先提到廉政话题，虽然说，金州培训基地领导班子的事，中层仅涉及到财务科长，没牵连到她这个办公室主任，但整个影响是巨大的。事情由内部败露，局纪委调查后，每个人私分的钱都被追缴，还断送了个人的仕途前程。付兰香半开玩笑地说，庆幸当时是年休，去外地旅游。要不然，也可能沾点边，真那样，肠子都能悔青。楚大泉认真地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廉洁的话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会小会上，领导们常常挂在嘴边，张口就来，但要洁身自好，确实很难。比如说，兰香在上班，领导说给她吃小灶发点奖金，她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笔资金的来路，或者说小范围的不要。商品经济社会，都巴不得多弄点，领导发钱还不要，那不成了傻瓜。”
现在这世道变了，变成了眼睛看见的事，都难以相信。就说咱们部长大人，口口声声号召全路职工，勒紧裤带，发展铁路事业，为国家多做贡献。他的思想境界，好像高的不得了。实际上呢，完全是土皇帝一个，那年春节期间，他在古都召开局长现场会，据说当时有个局长，谈了点自己的看法，他就点名收拾人家。扬言说，就是走干部任免程序，一小时内就撤了你的职。这不是飞扬跋扈是啥，可见他霸道到何种程度。殊不知，他早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回京后，自己先被中纪委双规了。两年后，直接成了阶下囚，判了个死缓。他的案件审理报告，超过了十万字，够一部中篇小说了，可见腐化堕落的程度。
“我看如今这社会，你们男人里，确实没几个正人君子了。不过，是要除了咱班的男生，呵呵。”在交流中，付兰香获得了更多的社会信息，她从男女性别上，分析当前社会。“商品社会里，一切向钱看的观念容易泛滥，能守住底线的人在变少。男人是这样，女人也一样，做梦都想嫁入豪门，攀上官二代富二代的女人，还不是呈数量级在增加。”林易卯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他觉得应该有点补充。
“你们快到了吧？我就在财神庙门口。”是彦书记打过来的电话。
“差不多，再十多分钟吧。”楚大泉回了话。
汽车驶出古都时，楚大泉就联系了彦书记。他听说几个同学过去看他，早早开车出来，买好门票。知道付兰香远道而来，就联系上季云芳，接过来一起在景区门口等着。他俩是邻县，实际距离就十多公里。季云芳调回地方后，从图书室管理员做起，先干到科长，再干到副处长，一年前提拔当了后勤处长。彦书记是个严谨的人，又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办事考虑的很周全。他文化底蕴也深，尤其是对家乡的名胜古迹，了如指掌。游览中，他就成了很地道的导游：财神庙是原址上新建的景观，恢弘大气……他介绍的重点突出，详略得当。四个人一路走着，看着，聊着。
到了楼观台，彦书记的讲解更精彩了，有时候，他直接进入到手舞足蹈的境界。
楼观台，是我国道教最有名气的圣地，号称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道教始祖老子，在这里写成了五千言的《道德经》，并筑台授经。它创始在西周，鼎盛于隋唐，唐玄宗时再次扩建，成为规模最大的皇家道观。近期，正在全面整修，多数殿堂还没开放。
谈到老子，是楚大泉最熟悉的话题了，他在大学里修的是哲学专业。他接过彦书记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
老子，还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和文学家，《道德经》是他的哲学作品，除了《圣经》，是被译成外国文字最多的文化名著。它以哲学意义的“道德”为纲宗，论述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被誉为万经之王。对后世的哲学、科学、政治、宗教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文学上的价值，也非常高，属于诗歌体的经文，句式整齐，易诵易记。诵读起来，完全是一种美的享受。
彦书记说，他以为这里特值得看的，还有老子亲手栽的银杏树，树龄有两千六百多年。一行漫游到宗圣宫遗址，都吃惊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这树原高24米，树围15米，树径近5米，七十年代曾遭火烧。现树高只剩11米，树心早已亏空，只剩下薄薄的外皮，但依然是老树新芽，枝繁叶茂。被当地百姓奉若神明，敬香跪拜，祈福延寿。每逢初一十五，都来挂红还愿，燃放鞭炮，祈福得到神灵保佑。
中午时分，说好去彦书记家里吃饭。他的家在县城里，是自己修建的三层小楼，独门独院，属于全产权私房，几个人羡慕的不得了。即便是县城，有一套私宅，也是不容易的，如果是古都的话，单凭它就是富人了。他爱人是中学教师，把家收拾的井井有条，几个人到的时候，她正忙着包饺子，打搅团。中午这饭，是大家上午商量好的，就想尝尝地道小吃。彦书记又对爱人说，只吃搅团不耐饥，不等返回就饿了，硬要再加上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忙的她一上午都在准备。几个人想搭把手，她坚决不让，说是你们同学难得一见，说说话才是正事。
这是个比较富裕的县，资源丰富，土地肥沃，自然条件优越。古都附近郊县，老早有个排名，按富裕程度，都给县名前加个金属字，他们县名的前缀就是“金”字，可见地位有多优先。周围其他的县，才争后面的银铜锡铁铝呢。他说县上领导盖的房子才阔气，一家比一家富丽华贵，有能耐的小科员，私房甚至是几套，有句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不假。地方政府公务员的工资，其实比较低，但不少人的吃穿住行，根本与个人收入无法联系起来。有个县长，长期在效益好的企业里白吃白喝，还让常年给包住豪华宾馆。这都是其次，有的时候，他宾馆里的卧室，比办公室还忙，会客的，送礼的，提拔的，捞人的，还有私密私会的，啥样不守规范的事情，都在那里能运作出结果来。
吃过午饭，彦书记饶有兴趣介绍他的石头。只见他的前后院，还有三楼，满眼里都是石头，层层叠叠，形形色色，各具神韵。一字排开的石品，各有独具匠心的名字，数量差不多上了千。他提一把喷花的水枪，边浇水边讲解，经他一诠释，上面的人物花鸟文字，顿时清晰闪亮，活灵活现。在客厅显眼处的红木台座上，是块见方二十公分大小的褐色石品。那隆起的颧骨，突出的嘴巴，深凹的眼睛，还有那扁平的脑门，酷似刚会直立行走的蓝田猿人，从一百万年前来到你面前。他总是兴高采烈地说：“这是一次意外的大收获，那天，一辆拉石子的拖拉机刚爬上岸，转过弯就要开动了。他回头的刹那间，最好的角度，一眼就发现了他。立马跑上前，跟老农交流了一番，这尊老祖宗就请回了家。”客厅的另一端，一个木制的托盘上，安详的坐着大肚弥勒佛。这石品，是他不知道丈量了多少回河滩，才发现的。大概是久处的缘故，他的为人跟长相，竟越来越像这尊石神了。
当年，彦书记在地矿局工作稳定后，他就轻松多了，经常上山坡下河滩，走着瞧着，就多了个爱好，对脚底下的石头发生了兴趣。日积月累，坚持十多年，就找回来这么多。后院那堆石品，还没来得及取名呢，他说，过两年退休了，再慢慢整理。在他的眼里，这满山遍野的石头，跟人一样，都有它的生命力。你看着它的时候，它也会看着你，不但可以对视，还能交流。
4
邛福来的身体，在病痛中日渐消瘦。眼见饱受病魔的折磨，用再动听的语言，去安慰也是苍白无力。同学们只能通过握手和眼神，给以鼓励，盼望奇迹发生在他身上。当年的“建线”运动，有一个口号，叫做“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听起来很给力，但人类发展过程中，对未知的病魔，却丝毫没办法，很多要命的病毒，肆虐了几十年，还是难以攻克。比如这糖尿病，还有藏在身体里的癌细胞，多少鲜活的生命，被肆意夺走，还是看不到根治的曙光。
病魔，消耗了他的大量精力。有时候，使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又好像把他带进另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他休假回了趟老家，听说堂哥给儿子娶媳妇，要盖新房。这当口，无论如何得帮把手，经济上，还有人力上。堂哥今天这不大得劲的身体，跟他有直接关系，说不定早成了大气候，成了富甲一方的能人，或者共同富裕的带头人。他看着新房大梁架了上去，二层水泥楼板全部到位，跟堂哥告别时，还再三说道:“侄子结婚时，一定要提前给我说，我要回来喝喜酒呢。”
临走时，他去县城给家里置办了电器家当，给二老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穿的，这是当儿子必须做的事。父母养育家里兄弟姐妹，吃了不少的苦，受了很多的罪，如今年龄大了，应当享享清福。他又请人，把老屋的房子粉刷了一遍，前后院子拾掇的干干净净。还像上级领导，仔细检查过后，感觉很满意了，才恋恋不舍离开老家。养儿，就是为了老来有所依托，不然，几千年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咋能这么根深蒂固。就是很多城里的家庭，仍然看重男孩，轻视女孩。所谓传宗接代，女孩嫁了人，自家的姓氏断了根，后续的香火都没了，还去哪儿找啥幸福呢。他当然不是这样的心思，而老辈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过来的。真正要男女平等，单靠教化是做不到的，得有最基本的社会制度支撑。
他也接受过金老师的特别款待，三十年聚会朗诵的诗歌，是先天晚上，即兴而成，总觉得不够满意。在他的心里，仍然挽了个小结。现在，他有的是时间，就要把这事做完美。从手机里翻出来底稿，摇头晃脑地的朗诵过四五遍后，刹那间来了灵感，又修改了几处措辞。还找到李新志，写成书法作品，装裱加了镜框后，恭恭敬敬送到金老师家里。
公家的工作，他一直放在首位，对妻子女儿照顾很少，也落过她们些埋怨。这回，他彻底想开了，一定要带她们去旅游。地点由娘俩选，除了丈夫和老爸身份，他要同时做好导游和服务。母女俩心疼他的身体，担心太劳累，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确定的是泰山。理由有好几条呢，泰山为五岳之首，既然是多选一，那就选为首的。往返路程也适中，高铁或飞机都方便，上下山有缆车，不会太劳累。最关键的，既然是“佛国仙山”，咱们也去沾沾仙气，遇遇运气。很顺利，他们一家三口就到了泰山脚下，正是暑假期间，上山的人特别多，大都是小两口带着孩子来的。他这是二次来，头回，是早些年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用现在的话说，叫公款旅游，那次，是靠双脚量完上下山路程的。近几年，各地旅游部门，做足文章，除了增加观光缆车等设备，门票的价格，也是比赛似的往上涨。缆车站的游人密密麻麻排着队，原先的登山路上，显得稀疏懒散多了。少量走着的游客，要么是些摄影爱好者，走走停停。还有些不舍得花钱的老人，多是虔诚的信徒们，相信有神灵保佑。女儿惊讶他们的毅力，尤其是几个瘦小身影的老奶奶。他就告诉女儿说，在西南的藏区，还有更虔诚的信徒，完全是用身体的长度，一起一伏匍匐着，朝拜寺庙圣地。下了索道，邛福来的讲解开始了：在传统文化中，泰山有“五岳独尊”的美誉，自秦始皇封禅泰山后，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断在这里祭祀，建庙塑神，刻石题字两千五百余处。最多的是乾隆皇帝，11次登山，留下很多足迹。咱们踏过南天门，就走进了天界，再有一段台阶，就登上最高峰玉皇顶，领略“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悟。
琼福来去泰山，还有一个大的心愿，他要给全班同学祈福。这是中华大地上最被推崇的“圣山”，信仰这东西，信则有，诚则灵。这么一个友好友爱的集体，这么一群心心相印的人，鬼神都得羡慕。
他忽然意识到，必须得给外孙取名的事来。男孩女孩呢，医院有B超能预先知道，但那是违规的行为，咱不能给医护人员添堵。那就男孩女孩名字，都取一个，国家二胎政策都放开了，他们想再生的话，更好，孙子孙女名字一次到位。
异地同学相见，热情有加，聊的话题天南海北。付兰香是七仙女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她先提到廉政话题，虽然说，金州培训基地领导班子的事，中层仅涉及到财务科长，没牵连到她这个办公室主任，但整个影响是巨大的。事情由内部败露，局纪委调查后，每个人私分的钱都被追缴，还断送了个人的仕途前程。付兰香半开玩笑地说，庆幸当时是年休，去外地旅游。要不然，也可能沾点边，真那样，肠子都能悔青。楚大泉认真地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廉洁的话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会小会上，领导们常常挂在嘴边，张口就来，但要洁身自好，确实很难。比如说，兰香在上班，领导说给她吃小灶发点奖金，她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笔资金的来路，或者说小范围的不要。商品经济社会，都巴不得多弄点，领导发钱还不要，那不成了傻瓜。”
现在这世道变了，变成了眼睛看见的事，都难以相信。就说咱们部长大人，口口声声号召全路职工，勒紧裤带，发展铁路事业，为国家多做贡献。他的思想境界，好像高的不得了。实际上呢，完全是土皇帝一个，那年春节期间，他在古都召开局长现场会，据说当时有个局长，谈了点自己的看法，他就点名收拾人家。扬言说，就是走干部任免程序，一小时内就撤了你的职。这不是飞扬跋扈是啥，可见他霸道到何种程度。殊不知，他早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回京后，自己先被中纪委双规了。两年后，直接成了阶下囚，判了个死缓。他的案件审理报告，超过了十万字，够一部中篇小说了，可见腐化堕落的程度。
“我看如今这社会，你们男人里，确实没几个正人君子了。不过，是要除了咱班的男生，呵呵。”在交流中，付兰香获得了更多的社会信息，她从男女性别上，分析当前社会。“商品社会里，一切向钱看的观念容易泛滥，能守住底线的人在变少。男人是这样，女人也一样，做梦都想嫁入豪门，攀上官二代富二代的女人，还不是呈数量级在增加。”林易卯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他觉得应该有点补充。
“你们快到了吧？我就在财神庙门口。”是彦书记打过来的电话。
“差不多，再十多分钟吧。”楚大泉回了话。
汽车驶出古都时，楚大泉就联系了彦书记。他听说几个同学过去看他，早早开车出来，买好门票。知道付兰香远道而来，就联系上季云芳，接过来一起在景区门口等着。他俩是邻县，实际距离就十多公里。季云芳调回地方后，从图书室管理员做起，先干到科长，再干到副处长，一年前提拔当了后勤处长。彦书记是个严谨的人，又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办事考虑的很周全。他文化底蕴也深，尤其是对家乡的名胜古迹，了如指掌。游览中，他就成了很地道的导游：财神庙是原址上新建的景观，恢弘大气……他介绍的重点突出，详略得当。四个人一路走着，看着，聊着。
到了楼观台，彦书记的讲解更精彩了，有时候，他直接进入到手舞足蹈的境界。
楼观台，是我国道教最有名气的圣地，号称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道教始祖老子，在这里写成了五千言的《道德经》，并筑台授经。它创始在西周，鼎盛于隋唐，唐玄宗时再次扩建，成为规模最大的皇家道观。近期，正在全面整修，多数殿堂还没开放。
谈到老子，是楚大泉最熟悉的话题了，他在大学里修的是哲学专业。他接过彦书记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
老子，还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和文学家，《道德经》是他的哲学作品，除了《圣经》，是被译成外国文字最多的文化名著。它以哲学意义的“道德”为纲宗，论述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被誉为万经之王。对后世的哲学、科学、政治、宗教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文学上的价值，也非常高，属于诗歌体的经文，句式整齐，易诵易记。诵读起来，完全是一种美的享受。
彦书记说，他以为这里特值得看的，还有老子亲手栽的银杏树，树龄有两千六百多年。一行漫游到宗圣宫遗址，都吃惊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这树原高24米，树围15米，树径近5米，七十年代曾遭火烧。现树高只剩11米，树心早已亏空，只剩下薄薄的外皮，但依然是老树新芽，枝繁叶茂。被当地百姓奉若神明，敬香跪拜，祈福延寿。每逢初一十五，都来挂红还愿，燃放鞭炮，祈福得到神灵保佑。
中午时分，说好去彦书记家里吃饭。他的家在县城里，是自己修建的三层小楼，独门独院，属于全产权私房，几个人羡慕的不得了。即便是县城，有一套私宅，也是不容易的，如果是古都的话，单凭它就是富人了。他爱人是中学教师，把家收拾的井井有条，几个人到的时候，她正忙着包饺子，打搅团。中午这饭，是大家上午商量好的，就想尝尝地道小吃。彦书记又对爱人说，只吃搅团不耐饥，不等返回就饿了，硬要再加上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忙的她一上午都在准备。几个人想搭把手，她坚决不让，说是你们同学难得一见，说说话才是正事。
这是个比较富裕的县，资源丰富，土地肥沃，自然条件优越。古都附近郊县，老早有个排名，按富裕程度，都给县名前加个金属字，他们县名的前缀就是“金”字，可见地位有多优先。周围其他的县，才争后面的银铜锡铁铝呢。他说县上领导盖的房子才阔气，一家比一家富丽华贵，有能耐的小科员，私房甚至是几套，有句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不假。地方政府公务员的工资，其实比较低，但不少人的吃穿住行，根本与个人收入无法联系起来。有个县长，长期在效益好的企业里白吃白喝，还让常年给包住豪华宾馆。这都是其次，有的时候，他宾馆里的卧室，比办公室还忙，会客的，送礼的，提拔的，捞人的，还有私密私会的，啥样不守规范的事情，都在那里能运作出结果来。
吃过午饭，彦书记饶有兴趣介绍他的石头。只见他的前后院，还有三楼，满眼里都是石头，层层叠叠，形形色色，各具神韵。一字排开的石品，各有独具匠心的名字，数量差不多上了千。他提一把喷花的水枪，边浇水边讲解，经他一诠释，上面的人物花鸟文字，顿时清晰闪亮，活灵活现。在客厅显眼处的红木台座上，是块见方二十公分大小的褐色石品。那隆起的颧骨，突出的嘴巴，深凹的眼睛，还有那扁平的脑门，酷似刚会直立行走的蓝田猿人，从一百万年前来到你面前。他总是兴高采烈地说：“这是一次意外的大收获，那天，一辆拉石子的拖拉机刚爬上岸，转过弯就要开动了。他回头的刹那间，最好的角度，一眼就发现了他。立马跑上前，跟老农交流了一番，这尊老祖宗就请回了家。”客厅的另一端，一个木制的托盘上，安详的坐着大肚弥勒佛。这石品，是他不知道丈量了多少回河滩，才发现的。大概是久处的缘故，他的为人跟长相，竟越来越像这尊石神了。
当年，彦书记在地矿局工作稳定后，他就轻松多了，经常上山坡下河滩，走着瞧着，就多了个爱好，对脚底下的石头发生了兴趣。日积月累，坚持十多年，就找回来这么多。后院那堆石品，还没来得及取名呢，他说，过两年退休了，再慢慢整理。在他的眼里，这满山遍野的石头，跟人一样，都有它的生命力。你看着它的时候，它也会看着你，不但可以对视，还能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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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福来的身体，在病痛中日渐消瘦。眼见饱受病魔的折磨，用再动听的语言，去安慰也是苍白无力。同学们只能通过握手和眼神，给以鼓励，盼望奇迹发生在他身上。当年的“建线”运动，有一个口号，叫做“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听起来很给力，但人类发展过程中，对未知的病魔，却丝毫没办法，很多要命的病毒，肆虐了几十年，还是难以攻克。比如这糖尿病，还有藏在身体里的癌细胞，多少鲜活的生命，被肆意夺走，还是看不到根治的曙光。
病魔，消耗了他的大量精力。有时候，使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又好像把他带进另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他休假回了趟老家，听说堂哥给儿子娶媳妇，要盖新房。这当口，无论如何得帮把手，经济上，还有人力上。堂哥今天这不大得劲的身体，跟他有直接关系，说不定早成了大气候，成了富甲一方的能人，或者共同富裕的带头人。他看着新房大梁架了上去，二层水泥楼板全部到位，跟堂哥告别时，还再三说道:“侄子结婚时，一定要提前给我说，我要回来喝喜酒呢。”
临走时，他去县城给家里置办了电器家当，给二老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穿的，这是当儿子必须做的事。父母养育家里兄弟姐妹，吃了不少的苦，受了很多的罪，如今年龄大了，应当享享清福。他又请人，把老屋的房子粉刷了一遍，前后院子拾掇的干干净净。还像上级领导，仔细检查过后，感觉很满意了，才恋恋不舍离开老家。养儿，就是为了老来有所依托，不然，几千年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咋能这么根深蒂固。就是很多城里的家庭，仍然看重男孩，轻视女孩。所谓传宗接代，女孩嫁了人，自家的姓氏断了根，后续的香火都没了，还去哪儿找啥幸福呢。他当然不是这样的心思，而老辈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过来的。真正要男女平等，单靠教化是做不到的，得有最基本的社会制度支撑。
他也接受过金老师的特别款待，三十年聚会朗诵的诗歌，是先天晚上，即兴而成，总觉得不够满意。在他的心里，仍然挽了个小结。现在，他有的是时间，就要把这事做完美。从手机里翻出来底稿，摇头晃脑地的朗诵过四五遍后，刹那间来了灵感，又修改了几处措辞。还找到李新志，写成书法作品，装裱加了镜框后，恭恭敬敬送到金老师家里。
公家的工作，他一直放在首位，对妻子女儿照顾很少，也落过她们些埋怨。这回，他彻底想开了，一定要带她们去旅游。地点由娘俩选，除了丈夫和老爸身份，他要同时做好导游和服务。母女俩心疼他的身体，担心太劳累，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确定的是泰山。理由有好几条呢，泰山为五岳之首，既然是多选一，那就选为首的。往返路程也适中，高铁或飞机都方便，上下山有缆车，不会太劳累。最关键的，既然是“佛国仙山”，咱们也去沾沾仙气，遇遇运气。很顺利，他们一家三口就到了泰山脚下，正是暑假期间，上山的人特别多，大都是小两口带着孩子来的。他这是二次来，头回，是早些年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用现在的话说，叫公款旅游，那次，是靠双脚量完上下山路程的。近几年，各地旅游部门，做足文章，除了增加观光缆车等设备，门票的价格，也是比赛似的往上涨。缆车站的游人密密麻麻排着队，原先的登山路上，显得稀疏懒散多了。少量走着的游客，要么是些摄影爱好者，走走停停。还有些不舍得花钱的老人，多是虔诚的信徒们，相信有神灵保佑。女儿惊讶他们的毅力，尤其是几个瘦小身影的老奶奶。他就告诉女儿说，在西南的藏区，还有更虔诚的信徒，完全是用身体的长度，一起一伏匍匐着，朝拜寺庙圣地。下了索道，邛福来的讲解开始了：在传统文化中，泰山有“五岳独尊”的美誉，自秦始皇封禅泰山后，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断在这里祭祀，建庙塑神，刻石题字两千五百余处。最多的是乾隆皇帝，11次登山，留下很多足迹。咱们踏过南天门，就走进了天界，再有一段台阶，就登上最高峰玉皇顶，领略“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悟。
琼福来去泰山，还有一个大的心愿，他要给全班同学祈福。这是中华大地上最被推崇的“圣山”，信仰这东西，信则有，诚则灵。这么一个友好友爱的集体，这么一群心心相印的人，鬼神都得羡慕。
他忽然意识到，必须得给外孙取名的事来。男孩女孩呢，医院有B超能预先知道，但那是违规的行为，咱不能给医护人员添堵。那就男孩女孩名字，都取一个，国家二胎政策都放开了，他们想再生的话，更好，孙子孙女名字一次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