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子的父亲每次开家长座谈会都强烈要求参加。

    打扮的干干净净,穿戴整整齐齐,如果遇到人就咧开大嘴笑呵呵的说“我开会去”。

    如果遇不到人,他就多等一会儿,多绕几个弯遇到人。

    大家都知道原来老吴和村主任一样一年都忙着开两会,只不过村长是上北京开“两会”,而他去学校开——上学期期末家长座谈会,下学期家长座谈会。

    到大家都是在田间地头,每个人都是被忽视的群体,只有这时候才感受到自己也是个人物。

    那时鹏子的学习还与他的努力成正比,说不上太好但也不差,老爸时常受表扬,相比婉瑜学习不好,她爸每次开会都拉拉着脸。

    有一次,婉瑜爸实在受不了了就让她妈过来,而那次鹏子爸也因给自家老母猪配种而让他妈来开会。

    两位母亲初相逢,没想到竟是旧相识,两人是初中时的同学。

    婉瑜妈不得不承认学习这种东西是遗传,想当年,鹏子妈就比婉瑜妈学习好的多,当婉瑜妈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不清楚一加二等于几时,鹏子妈都会小九九了。

    他们妈那个年代,人们以贫穷为荣,嫁人嫁给朴实的农民至高无上,鹏子妈的妈在生产队寻了小半年终于找到一个家徒四壁却踏实肯干的小伙,叫做吴意忠,也就是鹏子的爹爹。

    婉瑜的妈学习不好,打小就爱打扮,没人来提亲。找不到好人家只能嫁给一个搞二道贩子婉瑜他爹受人鄙视,几乎成为别人教育女儿的教材,沦为笑柄。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由于踏实肯干,鹏子家开始踏踏实实步入万元户,几只母猪,几个鸡仔。与此同时婉瑜家却早已在市区买了好几个楼房,开起了桑塔纳,被万众唾弃的投机倒把二道贩子成了小有名气贸易公司老总。

    大家都开始羡慕起来,夸赞婉瑜妈的妈眼光好,婉瑜妈的命好。

    每每同学聚会,婉瑜妈总会抢着买单,而鹏子妈却总有以有事为由推脱不去。甚至有一次,婉瑜妈开车来接她,她说头很痛,痛到在炕上不肯起来。

    这次在孩子的家长会上遇到,鹏子妈竟然还有了些底气:哎呀,我家孩子从来不用管,回家也不学习,谁知道成绩就这么好。

    看着婉瑜妈也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威风,鹏子妈的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自豪。

    然而这种自豪骄傲只是暂时的。

    从教室出来,婉瑜妈走到一辆鹏子妈实在讲不出来名字的车前说,“我送你回去吧。”

    鹏子妈妈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家意忠一会来接俺。”

    鹏子妈目送着那双油光郑亮的皮鞋缩进油光锃亮的车里,只剩下一片油光锃亮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鹏子妈开始返回车棚,低着头推出斑驳的二八大跨。

    可那也是一瞬间,她看见一起来骑车子的人中,有人还穿着布鞋,而自己穿的是五十元的皮鞋,心里陡然一阵幸福,竟然还笑了出来。

    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开开心心地蹬上二八大胯,哼着小曲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