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管财务的副局长是张望之,这人,平常有事没事他都偏起一个脑壳,在捋他下巴上的几根胡须,大抵是觉得,“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跟须”,凡事喜欢琢磨呢。讲说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先家里有个黄面婆,叫刘二女子呢,外边有个相好,叫婷婷,他的胡须黑白混杂了,他张望之也讲究面子,动辄看哪个在身边,就叫哪个把白胡子给拔掉,人好显得年轻点,那婷婷,是一根根地专门拔白胡须,可那刘二女子就不以为然了,知道他心理的小九九,显得年轻点好老牛吃嫩草呢,就说的是拔白胡须,实则多拔掉的是黑胡须了,两个女人拔来拔去,这张望之嘴巴上就没有几根毛了,后来他再也不要这两个女人给他拔白胡须了,就动辄自己捋抹残存的少许胡须了。他在琢磨,修大门,不论是谁人安排,也不论是谁人负责,作为分管财务的副局长,我都是可以说话的呢,你想嘛,财与政是连在一起的的呢,就象法是与政是连在一起的一样。参与其中,既是职权所在,也是职责所系,从政呢,既不任性越权,也不懈怠失职。他还在想,话看怎么说呢,事情看怎么做呢,运作呢,这回这事,讲说塘塘里鱼儿还是有的,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大小的问题,更是鱼儿是你的还是是我的的问题。他觉得这里边多少有些油水,本来是想在里边去染一水呢,肥水不落外人田呢,却又看到七个厨子八个客,一个骨头几个狗,狗咬狗,槽里无食,猪拱猪了。如此一来,他在会上也就有了超正步的勇气和力量,他决意要操正步了。张望之就说:“这个我们都是在政府的锅里舀饭吃呢,就是不需要招投标,也要有几家单位报名比选一下,这是基本的程序,不走程序,人家会以为我们在这里边藏了什么,捏了什么,弄不合适就会给局首长抹黑呢。就是再美的女娃子,也要洗脸梳头,打扮出来才是个事呢,千万不要以为程序是一个绊脚石,程序是个垫脚石呢,要不,到时候我们就是胖婆娘滚到烂泥巴田里,不夹泥也夹疑了。走过大路不加灰呢。最好要有三家以上公司报名,有关资料,黄定然同志嘛,你要亲自审查,弄起比选呢,假设资质都没有,大门修垮了,甚至出了人命,弄不合适,有的人就会是一把粉给抹到首长后颈窝里去了,不但梳不了个光光头,还帽儿都要耍脱呢”。

    高见慢吞吞地说:“一个单位,有人踩油门,也要有人踩刹车呢,张望之讲的是对的,也是我想说的,底线思维嘛,先要保存自己,再才是消灭敌人嘛,这个,他讲出来了,作数,讲说,修个门,好大的一个事儿呢,就是天塌下来嘛,也有我高个子顶着的呢,我还在呢,船烂三千钉呢,我多次说过,这个我们从政,有个风气的问题,不要啥子事就像是来了一块臭肉,大家都像是苍蝇子一样围扒上去了,埋起个脑壳,撅起个屁股,蹬起个八字脚,就像是蛇,就是哪个长虫,伸出个獠子,要去叮血吃肉,讨口子烤火直是往自己裤裆下边搂呢,还好,我们大家还不是这样,但是我要打预防针呢。还有个风格的问题,就是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的风格问题,这个不能拿起鸡毛当令箭,也不能给你个棒槌当成针,不要怕嘛,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是对的呢,但是啥子都怕,下脚怕踩死蚂蚁,抬头怕树叶砸破脑壳,就是小脚女人了,那样,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我说呢,富贵险中求的嘛。当然这个就是一个门,也有个门道,这大小也是个工程,我们政治站位一定要高,我经常说的,登高方知天地远,凌空始觉海波平呢。我们一定要善于从政治上观察思考处理哪怕是一个最小的问题”。

    高见续了一口茶,继续说:“这个呢,是个门,但是他又不只是个门,这大门是门,就当然有所有大门的共同之处,还不是说,“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进出的门敞开着”,而是说,人要进得来,留得住,活的好,要从这楼上走出一些人大人物来。这门还要有不同于一般门的特殊之处,他是我们警局之门,要鲜明体现现警察文化的固有特色,这项目,我看就不是修门,是叫警察文化阶段性建设项目,更合适些呢,更能抓住客观事物的本质特征呢,大门在浇筑水泥的时候更要浇筑文化底蕴,我意这工程由黄定然同志负责,说是有人说你吃笔雀儿饭,念了一肚子书,有两刷子,那就露了手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呢,实绩是检验干部的唯一标准呢,只要是肯拉犁头,就是偷吃几口庄稼,瑕不掩瑜,又好大一个事呢,有成绩,那是你们的,有问题,那是留给我的,你先找来人设计,将效果图公示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也可以找一些单位来比选筛选嘛,都可以找嘛,活人哪有叫尿憋死的呢,好大一个事呢,最多鸡屁股上一坨油的嘛,你们哪个又看得起呢”。一说完,大家就拍巴巴掌了,高见笑着说:“又没名堂了嘛”。

    余得水听到了警局修大门的风声后,就找黄定然跑这事了。黄定然心想,说什么“警察文化阶段性建设项目”,由头呢,大门就是大门呢,就是修凯旋门,修天安门,那都是一个门,修巴黎埃菲尔铁塔,他就是一个铁塔。黄定然想在心里,又没法说出口。他还在想,统一思想,凡是思想,都是拿来统一的呢,提高认识,凡是认识都是拿来提高的呢。他看着千打主意万设法围拢的事情,随时又都在担心事情正在起变化,弄不合适会叫人家不用吹灰之力,把煮熟的鸭子给飞起跑了,又比如就像是好不容易哄来了一个妖艳的少妇,什么都说好了,看到看到都要上床了,结果自己没有搞到着,叫人家日弄现成了,也是嘛,凡事,只要是手中的风筝线断了,船都下了滩了,那点兴趣就荡然无存了。

    黄定然有意让余得水来修建大门,这天,黄定然就带上余得水去见高见,黄定然说:“这个余得水,我以前认识呢,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到呢,可是没有多少交往,这回啊,我以前的老首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在同等条件下,能不能够就由余得水做这个工程呢,可我心里总有个哈数呢,心里有个打米的碗呢,我看牛娃儿怎么敢把牛卖了呢,我头上还有一重天呢,这不我就报来由你定夺了”,高见像是在听,又像是在认真浏览网页,也不说什么,也不不说什么,憨了半天。黄定然觉得没趣,余得水也不便多说什么,二人就悄然退出门来了。

    这一年半载,就再也没有人说修大门的事了。张望之又问黄定然说:“当初说要修大门,说的都唾沫星子乱飞呢,一草帽子下去都扣不严呢,我都听见雷就是雨了,结果呢,现在水都过了三秋田了,黄瓜都没有起个蒂蒂呢,怎么吐出来的口水子又舔回去了”。黄定然说:“哪是那么回事嘛,你鸡肚子不知道鸭肚子的事呢,我们找阴阳地利先生算了一卦,说今年不宜动土呢”,给搪塞过去了。

    后来,张望之悄悄地告诉黄定然,说:“人家说的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那报名的唐老板躺驼背,是局头高见的老俵呢,你黄定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懂不起呢,所以后头就是婆娘裤裆里边一瓢屎,大家搞不成呢”。黄定然把桌子就是一拳,说:“这老高,不明说,也太不耿直了,也就是鸡屁股上一坨油呢,好大一个事嘛,结果让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么久呢,更何况,他讲过呢,谁人也不挡谁发财的道,谁人也不堵谁当官的路呢,属下,首长要发两个财,包容呢,活人哪个不盘几个钱呢,何况是首长呢,只要是他吃虱子给我们分个腿腿,就没有把我们当外人呢”。

    后来黄定然也想通了,毕竟官大一篾片压死人呢,整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料想人家老高他不说,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不方便说,说不出口呢,如果给我们说了,那么这件事弄不合适就是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在我们这里留下了口实,你想谁人愿意被他人踩着尾巴呢。俗话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呢,一旦有矛盾了,说不定这事就是我们攻击他的利器了,而造成这悲剧的炮弹恰恰是他自己平时不注意给提供的,自己是自己的掘墓人,那膏药就又贴反瓜了。

    高见上京城去培训了,说是要半年才回来呢。

    黄定然便与张望之商议说,这个高见是同意重修大门的,而唐驼背也一定是他的亲戚,响锣不用重锤呢,好撇都是他亲戚在给他做事呢,我们干脆就先斩后奏,把个大门修起,等他回来的时候,给高大首长一个惊喜呢。

    黄定然说:“望之局,你当这个挎挎在先,木壳壳碗碗也比我先端几年呢,你好久有空,这个我们还是聚一下呢”,张望之一听,也不便拒绝,说:“用不着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有道是一些官员,“工资基本不用,抽烟基本靠送,老婆基本不动”。一些小公务员最害怕的是,“请客不到,送礼不要,生个娃儿像领导”。张望之就接着说:“请我聚一下,都说了好几年呢,我好久有空,我今晚就有空呢”,黄定然没想到,一句客套话还真的把这尊正神请动了,就说:“那我先订餐哈,随后微信报告时间地点呢”,张望之说:“你早些年就这样子请客,说不定还会长成个大干部呢,地点发微信说给我后,到时吾欣然前往呢,哦,哪是说的到时我把前边两个腿腿也放在地上跑,是尥起蹶子跑起来呢”。

    晚餐之饭局在天上人家的又一春雅间进行了,唐驼背也过来陪酒来了,说是陪酒,实际上是来买单呢。黄定然事先给老唐说:“这修大门的事情,我就给你穿针引线,哦,凭我这手艺,是飞针走线呢,当然这个你也知道,现在是这个社会,哪儿有干指头沾盐的事呢,我知道,你也不是哪儿过余过份的人,就是吃个虱子也都是要给我们大家分个腿腿的呢”。唐驼背说:“说那些,有缘才相聚呢,是你在伸起指头给我做犁杆子呢,要不是有你,牛屁股眼子都是长梗了的呢,事情成了,面包会有的,茶水钱还是有的哈”。席间,这躺驼背给张望之敬酒了,一口一个“望之局”过去,一口一个“望之局”过来,说:“你望之局,就是飘几颗毛毛雨,都可以打湿我唐驼背的衣服呢,我做梦都想搭个偏厦厦在望之局的正房边边上,在望之局的碗边边上喝口汤呢”。张望之就顺水推舟地说:“大门,一局之门,几十万的工程呢,你先说说,你做这个工程,有什么有利条件,有什么打算呢,工程你可以做哈,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我说这个工程预算五十万,你必须一万元一杯,要搞五十杯酒喝上呢,多多益善呢,”。这唐驼背嘴巴泄的多大,嘴门上的几颗假金牙露出金色的光芒,他先也不说什么,就“嘿,嘿嘿”地笑着,后才说:“凡为过往,皆为序章,以前是,只准高家放火,不许唐家点灯,现在呢,社会进步了,是量老唐之物力,结望之局之欢心呢,五十杯这个目标,我们一定要达到,我们一定能达到,吾往矣”。才喝了三十几杯,躺驼背就醉醺醺,前言不搭后语,说:“这事,县官不如现管呢,高见,我的亲戚呢,血浓于水呢,我都给他说的嘴巴上的白泡子长淌呢,结果他四季豆不进油盐呢,猴儿不下树呢,尾巴又翘啥子嘛,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看他又搞得了好久呢”,这时黄定然说:“老唐,说啥呢,说错了要罚酒呢。这里只有这几个朋友呢”,唐驼背又说:“说好了的呢,利润四六分成呢,他六个子,我四个子呢”。这时张望之说:“老唐喝多了,都在峦舌头了呢,乱说些啥呢”。

    后来,体现警察文化特色的大门,警察文化阶段性建设项目,修起了,矗立着,可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疙瘩呢。说是唐驼背私下抱怨说:“我那老俵,虽然说是一局之长,要么没有帮我说话,要么说话不管用,就像庙子里的泥菩萨,大家虽然把他供起供起的,但是,实际不管用呢,他也就无功不受禄呢。倒是那黄定然,左右逢源,飞针走线,善于协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打酒只认这个提壶人了,我将利润的百分之六十送到他手上了,至于他如何分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高见培训回来了,路头路脑遇到唐驼背,假装没有看见他,心想,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这老俵,吃梗隆心肺,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认钱不认人呢,我给你打个招呼做啥嘛,屙尿都不朝你那个方向了,没有第二回了。那张望之心想,你高见,局长当起,不是就是要你的老俵修大门吗,平常还在说,谁也不堵谁升官的道,谁也不挡谁发财的路,我给你弄圆范了,你再是官大一篾片,还是该给个肯定呢,哪怕打个哑谜呢。再说,这一次,你赚了,那么下一次,你就不要打挤我了,都让了让了的来呢,有个让事呢,说的叫承让呢。结果,高见张望之都没有搞到着,票子都装在黄定然包包里去了。黄定然抱着石头滚岩了,时不时还在高见面前抱怨说:“龟儿唐驼背,毛里看不出逑来,吃梗隆心肺了,屙尿用棕布滤呢”。高见把他憨憨地望着,这鸡肚子不知道鸭肚子的事呢,习惯性地用双手手肘把裤腰往上一搂提,说不出话来了。高见有时在大门跟前走转转,心里默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影子杀手呢,吃人不吐骨头了,我,唐驼背的老俵,背了个名,没有吃上羊肉还惹了一身膻臭呢。偶尔,黄定然也拿几个子子出来,就像是抠鼻夹汁,请请客,堵堵大家的嘴,可都觉得,九牛一毛呢,觉得反正他该请,大家该吃,吃了也白吃,就像抽他一支烟样,嘴巴一擦,谢都不道一声,就脚下抹油,溜走大吉了。

    不过,也有好事者,将这大门取名为“定然大门”了。还说是他当初办案,扣回来一车大曲酒,没有牌子,酒又好喝,单位把这酒拿出来搞接待,有事无事给大家当凉水喝,酒总要有个名字呢,后有人把这酒叫“定然大曲”了。

    知道这些事后,赵桂花觉得,这黄定然不只是不按常理出牌,还牌风漂浮,遇到了,我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