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轻凝感受到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自觉从他膝头站起身来。

      “等你生下孩子就会知道这话有多么幼稚!”盛汝筠的声色,冷得如同窗外枝头的冰凌。

      “不,或许不用等到孩子降生,你就会有深刻的体会。”

      盛汝筠自幼在宫中见惯尔虞我诈,那些妃嫔为了争宠互相摧残陷害,拼的不过是谁的家世强大,谁的盛宠更浓。

      他的生母家世微末,因而根本不是沈太后的对手,不但不能与自己的亲生孩子相守,甚至还沦为了那些女人争斗的牺牲品。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后宫中单打独斗?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留薛成贵一条狗命,为的就是给薛轻凝撑住家世,只要相府一日不倒,沈家就一日不敢放肆。

      圣恩落在何处,还不是他盛汝筠说了算!

      “你进宫这一路,怕是太顺利了些,”盛汝筠威仪目光落在那倔强的小脸上,“沈太后数次发难,若没有朕替你撑着,你当真能全身而退?”

      “在这宫中,不是单凭一点脑子便能活下去的,这个道理,朕希望你能早些明白!”

      说罢,盛汝筠利落站起身,“这些日子朕还有不少国事要处理,待闲了再来看你。”

      这话无异于发落,话里话外都透着让薛轻凝好好自省的意味。

      薛轻凝木然送他到门边,亲眼看着轿撵消失在雪中,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正当她要转身之际,冷不防张遮回过头来担忧地看了看她,又暗示地摇了摇头,然后才快走几步跟上轿撵。

      方才殿内的话,他多半也在外头听清楚了。

      薛轻凝岂会不知他的好意,可依然不愿承认自己有错。

      在相府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可以隐瞒,也知道秋霜会事无巨细地向盛汝筠禀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颠覆相府。

      可他既然心下明白,就该知道自己有多迫切想要听见薛成贵的死讯,为何还要为了劳什子的“家世”,放薛家一马?

      当真是为了自己吗?

      还是说,也为了他心中的纵横捭阖,拿捏之道?

      自从她有孕之后,盛汝筠确实处处暖心,她心中也不是不懂感激,但说到底,还是有些僭越了。

      她凭什么以为,一个君王会如寻常夫君一般,全心全意地为了这个孩子而高兴?

      又怎么可能满心的关切,都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薛轻凝走到书案边,凄然坐下,有孕以来第一次觉得这宫殿空空荡荡,无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