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阁楼传来儿子的啼哭声,苏晚荷连忙上楼,抱起儿子喂了奶,换了干净尿布,又抱着儿子轻哄,提着竹编摇篮下楼。

    回到正堂,沈父已吃完早饭,消失在院子里,估计又是走街串巷浪荡去了。

    苏晚荷抱着孩子一坐下,便听见沈母对沈父的怨怼。

    “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偌大一个裁缝铺子也不管,都交给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个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苏晚荷默不作声,低头喝了口粥。

    沈母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儿媳身上,又忽然冷不丁道:“咱家是开裁缝铺子的,你整日穿这粗布马褂,像什么样子,家里又不是没有好料子好衣裳,非要打扮这么寒酸,你在磕碜谁呢,让街坊邻居见了,还以为我沈家虐待你。”

    苏晚荷温柔一笑:“儿媳是觉得这身短打,干活穿着方便,总归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必要穿那么俏。”

    沈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我说你这榆木脑袋,你这般寒碜,到时候拴不住自己男人的心,看你咋办。我们绍言在警署当差,好歹官职在身,不比平头百姓,又貌比潘安,平日里见的不是那些华商家的小姐,就是洋买办的千金,若不是当初念你孝顺,侍奉公婆勤快,那买办千金追我家绍言,我早就答应了。”

    苏晚荷低眉浅笑应和。

    “阿妈说的是。”

    沈母又忽地吩咐:“对了,今日你吃了早饭,将竹笼子拿上,去督军府一趟。那老太君要办寿宴,听说咱锦绣坊是百年老字号,督军特地派人来铺子打过招呼,要给老太君做几件衣裳,让咱尽快过去量好尺寸。”

    “是,阿妈。”

    沈母又思忖:“那督军府深门大院,我大字不识一个,就不跟你去了,你自己当心,我留在家看着朗儿。”

    新来的督军,新官上任,便血洗了前任督军府,枪炮声砰砰响了一夜,闹得烟城人心惶惶,都说烟城来了一位煞神将军。

    只知道他姓霍,听说是上头指派来的。

    传闻这位霍督军凶恶残暴,所到处血流成河,比阎罗还可怖。

    平头百姓要是不小心招惹了这位煞神,只有挨枪子儿的份。

    如今这世道,督军便是一城土皇帝。

    沈母可不敢去土皇帝府邸量尺寸,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儿媳。

    苏晚荷虽然也对传闻心有余悸,但婆母的安排不能不从。

    吃完早饭,收拾了锅碗,她哄睡了儿子,便净了净手,来到前院铺子,拿上量尺寸的竹笼子和衣服图样,朝督军府而去。

    雨后的烟城,薄雾缭绕,空气中都是杏花雨露的气息。

    苏晚荷抱着竹笼子和工具箱,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到督军府。

    起初为了节省两个人力车夫钱,可行走到了中途,又是空巷陌路,后悔想找车夫都瞧不见人影。

    这新任督军当真是谨慎,连府邸都选在这人烟稀少之处,若不是留了地址,苏晚荷也不知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