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榻边灯火幽幽。
他看见乌兰搂着知意,趴在榻沿上,睡着了。知意的小脸上,犹有泪痕,约莫是哭累了,倦极了,才肯睡去。乌兰的手臂,似雌鸟的羽翼,紧紧护着知意。仿佛在睡梦中,仍恐失去。
小桌上摆着半碗黑色的汤药。
屋内萦绕着苦涩的气息。
阿九环顾四周,云顶檀木梁,墙壁斑斓绚丽,帘上画着百鸟朝凤,架上摆着一尊玉质的送子观音。
他知道,此处是昭阳殿。他记得很清楚,这尊玉观音,是昭阳殿初初落成时,他命人从南洋佛国请回来的。只在路上,便走了两月有余。观音请回来没多久,皇后有孕了。阿九一直认为这当中有玉观音的功劳。
后来,皇后因种种原因,迟迟没有迁宫至此。
等到她住进来,已物是人非。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第一次躺在昭阳殿的这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上,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下。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
乌兰听见动静,醒了,忙将知意放在床上,扶了他一把,给他垫上软枕,让他靠。
“什么时辰了?”阿九问。
“那会子敲的三声更鼓。到现在,怕是子半了。”乌兰道。
“你自己在这里守着,太医呢?内侍宫人们呢?”
“太医开完药,守了大半日,亥初,我让他们都回去了。内侍宫人们,我怕他们吵到你,命他们帘外伺候。”
“朕……怎么被抬到这里了?”
“我吩咐的。”乌兰轻描淡写道。
其实,今天阿九昏倒后,南宫门闹腾了好久。
赵如云闻讯而来,要将阿九抬到自己的寝宫祥云轩。她趁机驱逐乌兰,道:“官家已然有旨,放你出宫。你快快离去吧。”
她主理六宫日久,宫里人都向着她。她发了令,施了颜色,一众宫人内侍们欲过来拉扯乌兰。
乌兰抱着知意,厉喝一声:“官家从未废后,本宫依然是正宫,公主之母,谁敢放肆!”
乌兰眼里的煞气,震住了意欲动手的人们。
虽然孟皇后见罪于官家,被囚禁一年。但,官家有多宠爱知意公主,阖宫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