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军回一趟村子,那可是一件大事,几乎家家都在传说,刁大军回来了。

    刁大军上一次回来,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大家记得,他开着价值六百多万的加长宾利,还带了一个新老婆。可把一村人羡慕死了,尤其是年轻人,都觉得做人就要做大军叔这样的人。

    这次回来,刁大军倒没有开车,是坐飞机回来的,不过又带了一个比上次还新的老婆,大概只有二十几岁,而刁大军此时已是五十七八的人了。飞机降落在咸阳机场后,他才给弟弟顺子拨了个电话,说他回来了,是回来过年的,好几年都没在西京过年了。顺子问他,住不住家里,刁大军说你甭管,就把电话挂了。刁大军自然是不会住在弟弟的家里了,他是在克林顿当年来西京下榻的宾馆,登记了总统豪华套房,等一应收拾停当后,才由小媳妇款着左胳膊,由侄女刁菊花款着右胳膊,回了一趟村子。

    菊花是接了她爸的电话,才知道大伯回来了。这不免有些令她兴奋,因为在她眼中,大伯还是很给了她人生面子的人。她时常想,怎么亲亲的两弟兄,活的差距就那么大,一个吞金吐银的,一个就蹬了破三轮,真是邪了门了。

    菊花赶到大伯下榻的酒店时,大伯说让她在大堂先等一会儿,他们马上就下来。菊花以为这个“他们”,还是前几年回来的那个“他们”呢,谁知一见面,才知早已不是昔日的“他们”了。菊花本来是准备扑上去,给大伯一个热烈拥抱的,结果一看眼前勾着大伯胳膊的,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就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大伯倒是洒脱,端直用标准的西京腔给她介绍说:“这是你的新伯娘,哈哈哈,咋样?漂亮不?”两个女人都愣住了。刁大军就急忙笑着说:“我看就不用叫伯娘了,叫马蒂就行,骑马的马,蒂,草字头底下一个美帝国主义的帝,可不是咱老陕的‘妈的’,哈哈哈。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菊花,咱的侄女。”马蒂好像对这个侄女有些失望,连头都没点一下,只毫无表情地朝刁大军怀里靠了靠,意思好像是说:我只认你,什么侄女不侄女的。菊花就陪着他们一起出了宾馆门。

    他们是打出租回村的。回村后,刁大军先到满村走了一圈,菊花在快进村的时候,就把马蒂无法挽住的另一只胳膊,紧紧款在了自己怀里。

    刁大军带了一些纪念品,随手让菊花发了发,当一村人被搅动起来,都唬唬着传说:刁大军回来了!刁大军从澳门回来了!他才随着菊花,踏进了弟弟家的破铁门里。

    刁大军进门就嚷嚷:“看你爸把日子咋过的,铁门都朽成这样了,也不换一个。”菊花就没好气地说:“哼,人家可把女人换得勤嘛。”

    菊花把这话说完,看了看马蒂,又觉得说得有些不合适。

    “咋,你爸又找人了?”刁大军问。

    “他没给你说大伯?”

    “没有哇。”

    菊花鼻子一哼:“看他有脸说。”

    “嗨,看你这娃,你爸找个女人,也是应该的嘛,咋说这话呢?漂亮吗?”刁大军又问。

    “你自己看吧。”菊花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时,顺子就蹬着三轮,拉着素芬,急急呼呼回来了。

    虽然是大冬天,但顺子还是蹬了满头的汗,本来拆台就弄了一身灰,加之汗水又一道道地侵袭,整个人,就弄成了一只花脸猫。

    顺子见了刁大军,很是亲热地喊了一声:“哥!”

    刁大军看着怯生生的蔡素芬就问:“这是弟媳妇吧?好,找个媳妇是对的,要不然,看你这生活都咋弄呀!很好,找得很好,很漂亮嘛。”他还专门用了一句老陕土语,“嫽扎咧!”

    顺子自是很高兴了,急忙对素芬说:“叫哥!”

    “哥!”蔡素芬倒是对这个大哥第一印象不坏,不仅个子大,人气派,说话弄啥的也挺入心入耳。

    刁大军又介绍说:“这是你新嫂子,叫马蒂。”

    顺子和素芬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娃有点发呆。

    刁大军急忙说:“就叫马蒂,叫嫂子还怪别扭的。兵马俑的马,皇帝的帝字,加个草字头,可不是咱老陕的‘他妈的’。”就把大家都惹笑了。

    “哎,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叫……叫个啥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