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开始干了,就有干不完的活儿。那天,刚好又给秦腔团装台,猴子就催顺子,看能不能给瞿团说,把他截指的赔偿费,尽快了了。顺子骂骂咧咧地,把猴子说了几句,说你平常能得像是尾巴都能敲大锣,咋这会儿熊得连拳头都擂不响牛皮鼓了,看来也只是个门背后的霸王。猴子一连声地承认是是是,直撺掇着顺子快去,顺子就去了。

    不过这次顺子回秦腔团干活,是老想着朱老师和师娘那句话的:不管啥时都得把腰杆挺直了,腰杆这东西,说挺直也就挺直了,说猴下去,也就彻底猴下去了。他这回是准备挺直了。

    顺子当然还是先找的瞿团长。

    他进瞿团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女名演,正在拍瞿团的桌子:“凭什么?凭什么给她排戏不给我排?凭什么?老瞿你说凭什么?”

    这个名演,顺子知道姓邓,前些年演过《逼上梁山》里的林冲媳妇,这些年基本很少上台了。

    只听瞿团不紧不慢地说:“别激动,给谁排戏不给谁排戏,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有导演,有业务科,有艺委会,还有团委会,那是要层层研究的。你想排戏是好事,可也得有适合的角色才行嘛。”

    还不等瞿团说完,邓名演就把瞿团的桌子又是拍得一片响:“够了够了够了,老瞿,别给我演戏了,什么导演,什么业务科,什么艺委会,什么团委会,你团长是干啥吃的,就任他们胡作非为?把主演老是分给那个卖x的,还让其他人活不?”

    “哎哎哎,说归说,不要乱骂人嘛,人家演主角,也是在为团里做贡献嘛,一天红汗淌黑汗流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行了行了行了,老瞿,我看你就是总脓根子,难怪都说你跟那个骚货有一腿,看来还是真的呀!”

    瞿团咧嘴笑了笑说:“你要说真的,那可能就是真的吧。”

    “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哦,老瞿,可是你自己承认和那个骚货有一腿的哦。”

    “你不是说,都这样说吗,要都说了,我不承认还能行?你不敢这样信口开河,想演戏就是想演戏,不敢逮谁骂谁,谁都看不惯,那别人就能看惯你吗?”

    “他爱看惯不看惯,老娘就这脾气,咋了?老娘当初也红过,老娘要想跟别人上床,我把那些狗屁导演、科长、艺委会、团委会成员,都能上遍了,就你老瞿,恐怕也成不了许云峰、李玉和吧。”

    “我是甫志高、我是王连举,该行了吧。”

    “你以为呢。”邓名演好像又扑哧笑了。

    顺子进门时,瞿团是看见了的,顺子见里面有人,就退出来,一直站在门口。门是大开着的,瞿团的办公室,大冬天都不关窗户不关门的,里面谁来说啥,外面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据说“文革”后期,团上来过一个很“过硬”的领导,就是爱关起门窗,给人做政治思想工作,后来就背着一个生活作风问题的处分,灰溜溜地走了。再后来的领导,就都喜欢“开门见山”了。

    瞿团大概是想早早把那个邓名演打发走,就喊叫顺子进来,问他有啥事。

    顺子说事时,邓名演也不走,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摇晃个不停。关键是香水味儿,刺激得顺子有些吸不上气来。桌上不知谁撂下的一包结婚喜糖,还有瓜子啥的,邓名演端直打开就磕了起来。

    顺子在说事情的过程中,她还不断地插话:“都赔了三万还嫌少哇?你以为咱团是银行啊!不就一根指头吗。”气得顺子就想把她那只摇摇晃晃的短腿,狠劲踢两脚。

    瞿团当下就打电话叫寇铁,说这事还得跟寇铁先协商。顺子一听说要跟寇铁商量,心里就毛了三分,可寇铁电话一打完不几分钟,还就来了。寇铁一进门,先跟邓名演打情骂俏了一番:“哟,邓姐也在这儿呀,今天这妆,可化得够血腥的。”

    “老娘不使劲化两下,不给脸上搪几层,还能踏进你们这些领导的门吗。”

    “这不都已经坐在瞿团的沙发上了吗,莫非还想坐到团长的办公桌上。”

    “我还想坐到老瞿的大腿上哩,可惜人老珠黄,没人待见了。”

    瞿团说:“好了好了,我们还得开个小会,你的事我知道了。”

    邓名演偏摆出了一副不走的架势,说:“不就是说一根破指头的事吗?好像是研究啥子中南海的人事变动啊。你说你的,说完了我再说,我的事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