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丰听梁健说得这么肯定,眼睛一亮,说:“谢谢兄弟吉言!”而后,又摇了摇头,颇为泄气地说:“兄弟啊,没这么容易。谁叫我跟的领导运道不通呢?否则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么副样子。如果我还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别说你们的区长周其同、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就是市长也得卖我面子!”

    梁健说:“那肯定的,他们总要找你帮忙啊!”冯丰说:“可不是嘛!”冯丰的状态忽而精神,忽而委顿:“如今我已是一只别人的弃履,想要再回到以前的巅峰状态,又谈何容易!”梁健说:“咸鱼都能翻身,更何况是一个人呢?我也有过非常不如意的日子,当然我的层次不能与你同日而语,可那时候也真的是非常郁闷!”

    梁健也把自己在乡镇的遭遇跟冯丰简略一说。冯丰倒不嫌弃梁健拿自己跟他做比,如今的冯丰已经不是以前的省委组织部长秘书,说话做事都低调了不少。在他心里,甚至认为自己还不如梁健。毕竟梁健还是一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掌管的还是干部工作,各种实惠肯定不是现在的冯丰可比,就拿眼前来说,梁健就能直接安排晚饭和住宿,甚至修车也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冯丰喝多了,说话自然也就夸张了:“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梁弟却是已经走出低谷的沦落人,我冯丰呢,还是在低谷徘徊的沦落人!”梁健说:“人生必须经历从低谷到巅峰的过程,否则人生四平八稳,还有啥意思啊?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冯主任,我看你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够青云直上。”冯丰说:“听梁弟的话,我真是有种信心倍增的感受!虽然我长居省里,可如你这样性格乐观、心态阳光的年轻人已经好久没有碰上了!这次到长湖区,虽然有很多失意,但遇上梁弟是我最大的收获。”

    梁健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了:“冯主任,我再敬你一杯,今天能认识冯大哥也是我的一件快事!”

    说着,两人将酒喝了。

    从饭店出来,隔壁就是梁健为冯丰订好房间的镜州宾馆。梁健送冯丰去房间。冯丰酒量其实不错,两人酒喝了这么多,到了宾馆依然非常清醒,他请梁健坐下,自己去烧开水。梁健说他去烧,被冯丰挡住:“我当了那么多年秘书,烧水泡茶,可是我的强项,我让你也享受享受省委组织部长的待遇。”

    饭店里的茶叶是一般的绿茶,不过出自冯丰之手,其意义的确是与众不同。梁健心想,冯丰说得也真是不为过,如在几年前,市、县领导想要喝到这样的一杯茶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接过冯丰递过的茶,梁健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冯丰忙乎了一阵,给梁健和自己都倒好了茶,便隔着茶几,与梁健相对而坐。冯丰拿出梁健给他的烟,递给梁健一支。两人就吞云吐雾起来。冯丰抽了几口说:“这个世界真是奇怪,一天前我们都只是通了电话,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会,我们已经分享了人生故事,坐在这里一起抽烟喝茶,成了兄弟。”

    梁健说:“怎么说,我们两人也算是有缘分。”

    冯丰说:“是啊。梁弟,这样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尽管吩咐一声。”

    梁健说:“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

    冯丰就拿眼睛瞧着梁健。梁健还是说:“真没有什么需要冯大哥帮忙的。”

    冯丰笑了:“我莫不是真遇上了一个好人?”梁健说:“我也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吧,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冯丰点了点头。冯丰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官场更没有白给的人情。尽管梁健与他看似偶然遇上,但官场之事常常看似机缘巧合却都是有意为之。所以,今天看到梁健对自己这般殷勤,冯丰也不敢认为,这就完全是梁健提供的无偿帮助。因此,他想知道,梁健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没想到梁健说没有任何要求。这让冯丰更加有些不安了。

    在承受范围内的利益交换,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无功不受禄,如果你拿了人家的好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人家办了事,那么这也是你自己的一种价值体现,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你受了人家的人情,人家却不要求你有任何的补偿,那么你可能连自己都会很不安了!这要么说明你没有价值,要么说明你提供的回报人家还不满足。

    这会梁健说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冯丰真有那么些惴惴不安了!

    冯丰虽然承认自己的境遇不好,可自己毕竟是在省里,跟梁健相比,心里也不能说毫无优越感。这会梁健给自己雪中送炭,如果自己不能为梁健做些什么,那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小看自己了!因此,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梁健做些事情。

    冯丰就问:“梁弟,不瞒你说。我现在待的省委党建研究室,虽然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大权力。不过我们手里的党建研究刊物,倒还真是有些影响,每期都会送给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阅看,这不是假的。上面的好文章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领导批示的也不少。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在党建研究刊物上发一个经验稿,或者理论稿,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还是能够争取的。”

    梁健说:“当初,冯大哥给我电话联系的时候,我也觉得你们的刊物不错,想整理点东西,在你们刊物上发稿件。可那天我跟朱部长汇报了,朱部长说让我别管这件事情,我就不好意思再做这方面打算了。”

    冯丰眼睛转动了好一会,才说:“你别理那个朱部长,他有他的想法,你也要有你的想法。如果他不同意你以单位的名义发,那么你就以你个人的名义发。这样的研究文章,更有个性,领导更愿意读。你看怎么样?”

    这些天,梁健的确是在考虑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问题,看到了长湖区在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不足,至于下一步如何改进,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能够再深入考虑一下,形成一个理论思考方面的材料,以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名义,在省委党建研究杂志上一登,还真不是一件坏事。梁健把包里折起来的一张A4纸取了出来,上面就是梁健列出的关于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的三个大问题。

    冯丰接过了梁健的纸看了好一会,拍了一下腿,冲梁健说:“梁弟,你这人看问题很有深度,这几个问题列得很好,就围绕这个干部工作方面的问题,再进一步思考一番,形成一篇文章,刊登在我们杂志上,肯定能有一番影响,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位领导的批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