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早饭之后,杨部委又召集大家开会,这次杨部委的言语之中,透露的却是对熊叶丽和梁健的不满。杨部委说:“昨天,是我们考察组到天罗的第一天,可能组里也有个适应的过程。我们有些同志,在某些场合说的话,很有些随意。我希望,涉及到考察工作的,大家不管说什么都要严谨,这是市委和市委组织部对我们最基本的要求。我再说具体一些,以后大家向指挥部或者当地党委政府领导提要求和提问的时候,一定要事先把有关意思跟我通报一下,争得考察组的一致同意,方才可以提要求和提问。大家明白了吗?”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梁健和熊叶丽都明白,这主要是针对昨天晚宴上,他们俩擅自要求当地党委把曾倩找来。杨部委说:“既然没有人反对,我就认为大家是同意了。如果今后有人再犯,就是履职不到位!”

    大家没有话说。杨小波又说:“今天我们分组再做些调整,我和熊处长,接待曾倩的来访。樊处长和梁处长一组,金处长和冯部长一组,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考察任务,争取今天晚上把有关情况都听完,明天上午重点去走援建组建设的工程项目,实地考察。”

    梁健一听分工,就知道杨小波对曾倩非常重视。这等于说,他将不能参与到对曾倩所反映情况的调查之中。这多少让梁健有些失望。但想起昨天金凯歌给自己打的电话,如果自己不直接接触到有关反映指挥部或者翟兴业本人的情况,那也不吝为一件好事,不参与就不必纠结到底选择站在哪一边。

    梁健他们按部就班地听那些指挥部的干部谈话,当中他去洗手间时,瞧见从板房入口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女孩就是曾倩,她身穿短衣短衫,很有青春活力,但她的神色却有些落寞。男孩子似乎比曾倩还要年轻,他穿着很随便的汗衫和七分裤,眼睛一直围绕着曾倩,对其他东西仿佛都心不在焉,感觉上,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曾倩。

    曾倩进来的时候,瞧见梁健,目光在梁健脸上停了一下,对梁健说:“你是考察组的领导吧?”梁健说:“我是考察组的。”曾倩眼中流露出希望的神色:“我可以向你反映问题吗?”梁健说:“不好意思,今天专门有两位领导,来听你反映情况。我带你们过去。”

    曾倩眼中顿时又流露出了失望。

    梁健察觉之后说:“今天接待你们的两位领导,都很关心你的事情,你尽管说就是了。”曾倩说:“谢谢了。”

    梁健将曾倩带到了杨小波和熊叶丽所在的办公室,介绍说:“这位就是曾倩,她刚来,我给带过来了!”杨小波说:“好,进来吧。”

    梁健走出来,把门关上时,曾倩猛然回过头来,又朝他看了一眼。陪同曾倩一起来的男孩刘宝瑞站在门外。梁健问他:“要不到边上办公室坐坐?”刘宝瑞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梁健看得出刘宝瑞对曾倩的感情很深,就说,“那随你。”

    梁健虽然人走开了,心却像留在杨小波他们谈话室,很想知道曾倩会说些什么!

    指挥部安排的考察谈话人员,出去一个又进来一个,梁健基本都没怎么听进去,讲得都是千遍一律的废话。干部考察工作有个特点,对于考察组成员来说,一般前几个人都会好好去听,之后的人讲得也大同小异,更有些喜欢侃侃而谈,却往往抓不住重点,搞得考察组成员两耳生茧,疲惫不堪。

    更何况如今梁健关心的尽是曾倩会讲些什么,对那些怎么都讲不到点子上的谈话,梁健没有心思听。直到上午最后一个谈话结束,梁健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出了谈话室,想看看曾倩的谈话进行得如何。

    谈话室门口,那个陪曾倩一起来的男孩已经不见踪影。再看看谈话室,里面也已经没人了。不知杨小波和熊叶丽去了哪里?梁健到熊叶丽所住的房间看了看,熊叶丽并不在里面。

    直到中午,指挥部通知他们吃午饭时,才在食堂看到杨小波和熊叶丽。梁健朝她投去了疑问的目光,熊叶丽只微微摇了摇头,表情颇为失望。大家都在,梁健不好多问。

    午餐上,指挥长翟兴业和杨小波脸上春风满面。杨小波提出中午就不再喝酒了,翟兴业倒也没有勉强,就喝饮料。即便喝饮料,翟兴业和杨小波、金超、冯斌他们也杯来杯往,搞得颇为热闹的样子。熊叶丽却很没兴致。

    杨小波说:“来,翟指挥长,我就用饮料代酒来敬敬你了!上午的考察情况不错。”指挥长笑道:“感谢杨部长!”杨小波说:“你待会也敬敬我们熊处长啊,是我们熊处长把曾倩叫来的,有些事情,弄清楚要比不弄清楚更好。曾倩来了,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就等于说没什么大事,我们考察组也就放心,特别是我们熊处长也放心了,这才是好事!”

    指挥长翟兴业说:“是啊。我来敬敬熊处长。”熊叶丽被动的喝了一口饮料。午饭之后,照例有个休息时间。

    梁健待在自己房间里,手机响了起来。是熊叶丽的来电,梁健赶紧接了起来。熊叶丽说:“我对那个曾倩寄予了太大希望,可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很多话听起来真的很像只是臆想。”梁健说:“曾倩到底说了些什么?”熊叶丽说:“她说,她父亲的死是有人故意谋杀,另外,天罗小学的安全责任事故是天罗乡偷工减料的结果……”听到这里梁健就疑问了:“这跟指挥部有什么关系?听上去也全是天罗乡的问题啊!”

    熊叶丽说:“也不是,她认为,在后来安全责任故事处理上,指挥部因为是援建单位,协助建设,并且给予管理方面的指导。指挥部利用这一职权,给天罗乡做了假鉴定,把事故原因归结为余震造成。曾倩的父亲,曾方勇极力反对,并拿到了有些偷工减料和做假鉴定的证据。曾方勇和诸法先卯上了,曾倩认为,是诸法先为了逃避责任,让人害死了他父亲,并制造了山体塌方的假现场!”

    梁健听完,舒了一口气,这个故事还真是复杂,简直就有犯罪小说的曲折情节。梁健提出了一个疑问说:“但指挥部为什么傻到要给天罗乡做假鉴定呢?这有些说不过啊!”熊叶丽说:“是啊,我们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她说,假鉴定的事情肯定有,因为她看到过那些证据材料,但具体原因她不是很清楚。”梁健说:“证据她拿来了吗?”

    熊叶丽说:“如果她拿得出证据,就好办了。但是她没有证据。”梁健说:“那她怎么说,看到过证据呢?”“她说,证据一直是他父亲保管,她父亲遇难后,证据也就不见了!但她说,有一个人手里还有!”梁健好奇地问:“谁那里有?”

    熊叶丽说:“曾倩没有说。”梁健问:“为什么?”熊叶丽说:“她好像不信任杨部委,当时她朝杨部委看了看,没有说出名字!”梁健说:“她没有说出来是对的。”

    熊叶丽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无法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这只不过是一个有点神经质女孩的臆想,那么我们做任何努力都是白费!”梁健沉默了一会说:“那么先这样,晚上稍晚点,我再打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