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指沿着帐帘边缘摸上竹夹,翘起的拇指与食指将其捏开。失去固定的玉佩挂绳落下,宣纸亦随之悠悠飘落。察觉到宣纸跌落,青葱玉指慌忙去捞,却扑腾着抓了个空。

    掉落在地面的宣纸沾上水渍,墨迹缓缓晕开,逐渐模糊。

    秦飞飞叹口气,将玉佩自帐帘外收回,她压下心中恼火,迅速打入一道灵力,“星君?”洗到一半呢,这个时候让随叫随到的话,她是真的不乐意。

    “你在做什么?”

    秦飞飞正想胡说八道,忽然全身僵硬。景桓的声音,不止从玉佩传来,而且,就在帐篷外面?察觉到这点,寒意自尾椎蔓延至她的头皮,井水都没这么冰凉。

    生死时速,她迅速抄过旁边准备换上的仆装,然而刚拢好上衣,脚步声已至。

    帐帘被掀开,明亮的光线自帐篷外照进来,黑暗四散逃开。景桓一只手撩开帐帘,无甚情绪的目光落在秦飞飞脸上。

    这会儿的秦飞飞面色苍白,神色惊惶地跌坐在地。湿发在仆装上衣后襟披散开,沾了水的香软雪腮上泪渍萦睫。如此楚楚可怜凄美动人,偏偏怀里牢牢抱着个半大木桶,木桶架在井口边缘,只半桶水不安地晃动。桶外的水渍洇湿身前一片,她却恍然未觉。

    景桓的目光自木桶缓缓下移,秦飞飞因跌坐而侧露的双腿修长匀称、细腻柔滑,白得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丹凤眸,目光落定。

    “星君你这是做什么啊?”秦飞飞急得声音都劈叉,这人什么毛病?那么大的“请勿打扰”四个字看不见,瞎吗?

    “为什么在这里沐浴?”景桓将帐帘撩得更开,光线已可以照亮帐篷内大半。逆着光,秦飞飞只能看清他挺拔的身形以及修长的轮廓。

    “因为不习惯!”秦飞飞昂起头,一脸桀骜的表情,爱在哪里沐浴就在哪里沐浴,管天管地管空气?她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捂得那么辛苦的马甲,险些被扯下去。

    “原来如此。”

    “星君!小的在外面写了字的!请勿打扰!”不能这样没经过允许打开帐帘!他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哦,他不知道!他是个趁乱扯面罩、半夜验正身的……秦飞飞甚至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景桓。此人道德感极低!是的!

    “以后也打算这样沐浴?”

    不然呢?去澡堂子和别人坦诚相见吗?不是,大哥,祖宗,快离开吧!看不出来现在的情况很尴尬吗?

    她心里已经将景桓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嘴上却依然客气,“是啊,星君找小的有事?”能有什么事,人就在眼前还故意用玉佩传话,故意恶心她呢。

    景桓不答,只弓身钻进帐篷里。

    随着他手臂放下,帐帘阖起,整个帐篷瞬间没入黑暗,摇晃的帐帘荡出缕缕一闪而过的亮光。秦飞飞的心漏跳半拍,景桓打算做什么?明明知道她在沐浴为什么还要进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景桓只两步便行到她的面前,一人站立,一人跌坐。就着帘帐缝隙透进来的亮光,秦飞飞仅能若隐若现地确定对方所在的位置。凭直觉,身高及实力的巨大鸿沟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一会儿,景桓弯下腰,双手没入桶中冰凉的井水里。

    檀香萦绕,秦飞飞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此刻近在咫尺,几乎大半身子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水花声再度响起,依着缝隙里漏出的一点点光亮,可以瞧见景桓似乎在洗手?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双手在木桶里持续动静的时间,太久了。

    潮湿的气息弥漫四周,来自身下、来自古井、更来自身前的木桶。淡淡檀香味道与搅动水花的声音莫名清晰,明明只是洗手这么简单的动作,秦飞飞却觉得井水撞击在桶壁的力道如此大,大到她心口沉闷,几乎环抱不稳。

    景桓一遍又一遍地搓洗手心,每一下都似乎搓在秦飞飞濒临溃败的情绪上。与她眼中的昏暗乃至漆黑不同,景桓却看得清晰,秦飞飞死死护着木桶,那双眼睛睁得滚圆,惊悚得像是白日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