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后半,曹沫才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园子,浑身的酒气,再加上他身上浓郁的脂粉味,让身边本搀扶着他的家仆都忍不住的别过了头去。
园子里比往常安静,果然他不在,大家才能得片刻的安宁,他不屑的轻笑了一声,踉跄着推开了房门,却不想,屋里头却是灯火通明,汪相此时正坐在他的屋中喝着茶,静等着他回来呢!
“曹少将,今日玩得可是尽兴啊。”
汪相喝着茶,手里看着书,见他回来,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曹沫微愣了片刻,这会儿已回过了味儿来,一众家仆识趣的退了出去,此时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瞧汪相这话说的,我去哪儿,做了些什么,您还能不知吗?只是今日突然劳您大驾,亲自登门,却不知是为了何事,我这人,脑子笨,还请汪相提醒才是。”
屋里,他回身关好了门,然后便随意的坐到了椅子上。
“宫中刚刚传来了旨意,此番金使乌陵秘密到访,同官家的商议卓有成效,官家已决定遣使通和。”
一句话,让刚才还轻浮肆意的少年,这会儿已冷下了面孔来。
“呵,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新一轮议和又要开始了,不知这回,官家又打算赔个多少?”
对面而坐的汪相并未接话,只是将桌上的一叠书信,递到了曹沫的面前。
曹沫懒散的接过,昏暗的烛火之下,他却是正起了身形,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书信。
“康福帝姬遗留的书信不多,这是她留给你的家信,此次议和,若能商谈出结果,不仅能接回徽宗梓宫,还能迎韦太后回朝,康福帝姬若是地下有知,想来也会十分宽慰。”
曹沫看着面前的书信,刚才那一瞬的错愕,此时已恢复了从前的冷淡。
“连年战火,此时金人突然示好,谁人都会觉得此事有诈,他既一意孤行,我等做臣子的,听命便是,至于我娘,呵呵,人死如灯灭,她既是个没福的,就莫要再提她了。”
汪相心内不由得叹了口气,朝中众臣对金使来访一事是十分的抵触,奈何圣上一心“尽孝”,执意要同金国通和,曹沫身处军中,军位虽不高,可这一层甥舅的关系,却是让他成了圣上在军中最好的眼线!
他的性子乖张跋扈,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又坏事做尽,有他在,圣上不用担心他会同军中将士们串通一气的诓骗;而有了圣上的庇护,曹沫才能肆意妄为而无后顾之忧,这甥舅两人,真可说是相配合宜了!
“军中的情形,还要你多费费心,这样的大事,圣上自然会同朝中众臣商议,只是此时军中却不能乱了章法。”
曹沫冷笑了一声,将那些书信一推,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又是那样懒散的坐在了椅子上。
“我知道了,不就是怕那些当兵的造反么,如今人还在前头打着仗,后头他便要现拆了前头的台子,给自己搭台,唱出议和的大戏,换做谁,听了都觉得可笑,可谁让他是九五至尊呢,谁能扫了他的兴,谁敢扫了他的兴啊!”
汪伯彦听闻,此时已皱起了眉头来,可他却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不知汪相您是否已选好了走哪条路?此时的选择,可是至关重要,若选错了边,嘿嘿,有可能万劫不复啊!”
曹沫的笑,意味深长,圣心难测,他只是枚棋子,由不得自己做主,倒是无有妨碍,可这些朝廷的肱骨之臣却是不同。新朝刚立,正是万象更新之时,此时若是说错了话,站错了位,霎时便会跌落谷底,摔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