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一面抽了纸笺写信,一面对正进来上茶的月明吩咐道:“月明,速速去请岑大人过来,我有事同他商议。若是老师来了我这里还没结束,便让老师在隔壁厢房稍坐。”
“是,殿下,奴婢即刻就去。”
月明应声出去,淮瑾头也不抬地一边写信,一边问道:“冯郎君何出此言?”
冯朝显端着茶碗,却并不喝下,只道:“南边险象环生,我姐姐若是去了,恐有闪失。殿下若有需求,不妨带上你房中的丫鬟。”
淮瑾落笔飞快,闻言却停了下来,又笑了起来:“带丫鬟去做什么?我的起居一向是载义照顾。况且,我带不带你姐姐去,都不是因为我有‘需求‘,你可明白?”
冯朝显却仍正色:“我来找你,不是同你玩笑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岭南乃流放之地,路途遥远不说,那边暑热瘴气、山匪水贼,一样不少。更别说你此行是去救灾,灾区发生疫病也是常有的事,若是姐姐去了,染上疫病或是被流水飞石所伤,你可能负责?你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淮瑾已写完一封信,拿了信匣子放好,方搁下笔道:“你来晚了。”
“什么?”冯朝显站了起来,“难道我姐姐已出发去南边了?你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让我姐姐独行?”
淮瑾仍坐着,却看着冯朝显道:“你姐姐尚未出发,正在院里收拾行装。原本我并未打算带你姐姐同去,是你姐姐昨晚跟我说希望能与我同去。”
“姐姐糊涂!”
冯朝显有些着急,又问:“姐姐院子在何处?我去劝劝她。”
“不必了,她意已决。我们尊重她的决定就好。你姐姐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她有完全的自由,她说想去,我就带着她同去。她也不会成为我的负累,我自会心甘情愿护着她,不让她受丝毫伤害。”
淮瑾站起身来走到冯朝显面前,眼前的少年郎君虽还只及自己下巴处,却已有不符合年纪的老成。此刻他正心急如焚,忧心着淮瑾也忧心的人。
淮瑾忽然找到了自己和他的共同点,声音不由得放缓道:“我昨日午间特意去了太医署,往年水灾地区所生的疫病都记录在册,每样药方我都抄录了一份带了出来,我府上的府医会抓好药放在我与你姐姐随身的行装里。如今载义已去府中各处知会,大家都忙乱着,此时不宜安排你与你姐姐见面。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会看顾好她。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入仕,为你姐姐所用。”
“而且,”淮瑾绕到冯朝显身后,背对着他,“你姐姐比你想的还要努力。她是我的人,我却没有办法单独为她安排一名老师教学;我事忙,总抽不出时间来教她读书。但你姐姐自己找到了办法,正努力读书、识字、知理、懂法。终有一日她会成长为你愿意依赖效忠的人。”
“你也错了,”冯朝显转过身,“无论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愿意托着她往上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每日未时你姐姐都会在隔壁院中练琴。今日忙着收拾行装,我不知她今日是否会练琴,但眼看着晌午了,距离未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不妨在此处用饭,等到未时听到琴声,也算你见到你姐姐了。”
冯朝显虽然不愿意听从淮瑾安排,但见他事事妥帖,更为自己尽力安排,又少不得心里感激,面上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轻哼一声便由着丫鬟引去了厢房稍坐用饭。
而书房侧室,寒桑指挥着小厨房的婆子摆了一桌膳,上头有三副碗筷。
岑望此时恰从外头走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淮岳。月明引着二人入侧室落座后便带着寒桑一同退了下去,又帮着掩上门窗。
“三哥!太好了!父亲传了口谕到福宁殿,我也能一同下岭南了!”
淮岳甫一落座,就连珠炮般向淮瑾道喜。岑望也拱手道:“殿下各处谋算筹划皆不落空,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不易。”
“这里头也少不了老师的襄助。我敬您。”
淮瑾一饮而尽杯中清酒,岑望也不客气,一杯下去立刻便道:“殿下此时召我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