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的日子没有容笙想象中那般拘束难熬,大半要归功于她有一个能干的皇后。

    除了必须她参与的大朝会,大部分需要女皇操持的朝政实际上是由周珺在幕后主要操持着的。

    相比起容笙面对整桌奏折时的一筹莫展和龟速批阅,周珺在批阅奏折处理各类事物时,显得更为得心应手。

    乃至在小朝会上,与重臣探讨政务的场合,容笙还沉浸在诸位大臣各抒己见的话语中犹豫不决时,周珺已经快速抽丝剥茧,理清了事情的脉络,然后一针见血地直指核心问题,娴熟地控制着议政的方向和决策的效率。

    不得不说的是,管理这个领域是对个人领导能力和魅力要求很高的专业领域,也是容笙前世今生都少有涉猎的领域,她熟悉的是写作、是舞蹈、是发现美的艺术,而不是民生、权谋与制衡。

    穿越前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和知识经验,最多也只能支撑她打理个农庄,开个作坊。

    现在让她一下子由新手厂长飞跃到一国之君的位置,去协调指导整个国家的民生、经济和政治的发展,她的自我认知已经很清晰地告诉了她:现在的她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无法做到将宏观视作微观的盲目自信。

    好在,她有周珺。

    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并非需要事事躬行,容笙虽没有足够的管理能力,却对有能力的周珺有足够的包容。

    秉着能者多劳的原则,两人默契地做好了分工,批阅奏折和朝后议政便由周珺主要负责。

    容笙倒是能帮着处理些不紧急也不重要的奏折,而当周珺与朝臣探讨政务时,她更多地是抱着学习者的心态,多听多看多思考,默默学习着如何更好地做一名君王,以期日后能帮周珺多分担些。

    只是,能认可容笙这般放权,且还放权给一名后宫男子的人,毕竟是少数。

    女尊世界的女人,对男人的傲慢与偏见,乃至压迫与剥削,并不会比男尊世界的男人更少。

    宫中无人主事时,周珺手握虎符,背后站有支持他的丞相与忠武侯,她们便勉强压下偏见,捏着鼻子认了由他来掌兵。

    可如今,新皇已经登基,也将周珺封为了皇后,她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周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酬,合该心满意足地做他夫仪天下的后宫之主,而不是贪心不足地妄图指染天下之主的权利。

    新皇的宽宏与仁义在她们看来是值得称赞的好品质,毕竟说不定未来哪天,这样的宽宏与仁义也会落在她们的身上,可当一名男子利用这份宽宏与仁义压了她们一头时,这些被女尊传统思想捧惯了的女人们,便觉得无法接受起来。

    反对的声音一直都在,即便有丞相坐镇威慑,即便有容笙居中解说,最多也只能将这股火势压低些许,并不能彻底消灭。

    而当周珺以雷霆手段罢免了几位蹦得最欢的迂腐官员,又提拔了几位官员家中才名在外的男子,入宫辅佐他处理政务后,嗅到机遇气息的官员们便识时务地消了音。

    从容有度、有谋略又有手段的周珺,宛若一座宝藏山,山内每每闪现令人惊艳的璀璨光芒,而容笙就像一深入山腹个寻宝的探险家,以搜寻山内新鲜耀眼的闪光点为乐趣,却未察觉自己早已被山内璀璨夺目的宝藏迷了眼、乱了心。

    正心殿内,两位尚书一位侍郎,正热烈探讨着究竟该不该给南方的堤坝拨款修缮。

    说来,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当年二皇女奉先皇之命南下修缮水利,谁料她手下的官员正事不干却贪墨严重,恰遇黄河发大水,将朝廷斥资将将“修缮”好的堤坝给冲毁了几处。

    参与的贪官虽然受到了处置,受灾的民众也被朝廷免了税收,溃堤的水利却成了亟待处理的烂摊子。

    周珺认真听完她们各自的谏言,却并未说明自己更倾向于认同哪一边的建议,反而问起当年搜回的贪墨银两可有对上数目。

    户部的一位侍郎苦笑道,“根据贪墨官员的口供之数,当年追回的银两却不足十之一二,想来更多的银两是被提前转移,躲过了官兵的搜查。而那些被追回的银两,也早被用来置办粮草时用光了。非是臣不知修缮水利惠及万民的道理,实乃国库空虚,无力拨款啊。”

    户部侍郎话尾的大实话,另在场几人,都陷入了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