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钰彤不在乎他的痛苦,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痛苦,况且这原本就是她一直期望看到的。

    她还犹觉得不够,这把火应当要烧得更旺一些,最好能烧得人丢了心魂、失去理智。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她索性伸出手指直直指着殷莫辞的面门,质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最令人恶心的地方在哪里?”

    殷莫辞凝滞的目光一直停在万钰彤脸上,她依旧轻言软语,也依旧美得令人心折,却第一次令他感到陌生、感到胆战心惊。但他不敢移开目光,仍一瞬不瞬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因为他虽然心有万千困惑,但他唯一清晰地意识到的是,这或许是他能和万钰彤最后一次面对面独处了。

    万钰彤自然不会猜到殷莫辞心里已经胡思乱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她没有得到殷莫辞的回答也不着急,而是极好脾气地直接告诉他:“就是你永远不觉得自己错了。”

    殷莫辞深吸了口气,唇角咧出一个有些惨淡的微笑,轻声说:“钰彤,我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错了,那时我便知道了。”

    万钰彤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不知道。”

    殷莫辞瞬间噤了声,任由万钰彤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上上下下审视着他。

    “从前我也敬佩过你,那时我觉得你少年英雄,能坐到武林盟盟主的位子上,你应当是和那些只会在嘴巴里自诩正道的老顽固是不一样的。”她凝神回忆片刻后,忽然说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言辞恳恳得仿佛是真的心软了一刻。

    这一句话瞬间令殷莫辞黯淡的眼睛重新燃起一丝神采,他一面也有些意外,这是万钰彤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的。

    万钰彤也专注地看着他,仔细地打量着他,她眸中划过一道含义不明的惋惜,轻叹道:“那时我也真的想过,若你堪配那个位置,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毕竟欠你们殷氏良多。可惜你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语带几分怅然且说得极缓慢,甚至都有些不像是在对她面前的殷莫辞说的。而殷莫辞的心随着这几句含义模糊不清的话起伏着,仿佛被看不见摸不着的棉线攥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坠向看不清的洞窟里去。

    他还没来及往深处想明白万钰彤话里的意思,万钰彤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锋利了起来。

    “你和他们一样,伪善、自我,又充满矛盾。”万钰彤眼梢带着戾气,她干脆地承认,“是,我的确是一直对那日听到你同须纵酒说的关于我和殷梳的那一番话耿耿于怀,但这和情爱都无关。我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想、怎么选,但你为什么非得摆出一副都是你做出牺牲的姿态?分明是你想顾全你武林盟盟主孝义两全的体面,想完成你们殷氏家族所谓的责任,这都可以,但凭什么你觉得我们都要成全你?殷梳能原谅你,但我不能,江湖中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殷莫辞在万钰彤掷地有声的质问中无所遁形,他无可辩驳。他错了一次,从此便错了一辈子。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做派。”万钰彤目光复杂,夹带着几丝怜悯,“在我印象中,你只真正意气风发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好像就是从你成为武林盟盟主开始,你就被这个位置给禁锢住了。”

    她没去看殷莫辞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被我的父亲和叔叔们蒙蔽利用毫无自察,你的言行举止都自愿接受各门各派的标尺丈量。你做事变得束手束脚,要令天下武林觉得你深明大义、你高风亮节,才好匹配你脚下的位置!”

    殷莫辞被她毫不留情面的犀利言辞指摘得几乎无地自容,他不欲自辩,但福至心灵一般,他敏锐察觉到了万钰彤话里古怪的地方。

    他急切发问:“钰彤,原来你早就知道你父亲和叔叔的打算?你也早知道我们殷氏当年的内情?你又是为什么和祁宥在一起?你到底想要什么?”

    万钰彤仅仅是沉默了一瞬,她眸光意味不明地闪动着,轻笑出声:“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很无聊。”

    殷莫辞心急如焚,温言劝诫着:“你不可和祁宥走得那么近,他是在利用你,他会害了你!”

    万钰彤看了他一眼,目光缓缓沉了下去,冷声开口:“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我!”

    殷莫辞心梗,欲解释道:“钰彤,我不是那个……”

    万钰彤疾言打断了他,道:“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