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十电话(上)

    盛北商圈周遭的大厦高楼惨白地亮起灯火,刺眼彻亮的光线交错地在电业南里小区这几排斑驳掉漆的老楼顶上压着,零丁的三盏路灯模糊朦胧地笼着路旁落灰挂泥的殡仪车,衬显得白日里就灰头土脸的地界儿格外的破败晦暗。

    袁兰茵踢踏着短靴恼羞成怒地甩上车门,探出车窗的胳膊指尖几乎快抵在了抬手躬身送她滚蛋的江陌身前,眉上勾画的形状已经有些油润剥脱,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的薄唇压低声量快速地开合着,偶尔挑高的嗓音尖锐地刺破遍地笼统的噪声,有些恶毒地落在顾形的耳边。

    顾队长“喀嚓喀嚓”地拨动打火机,衔着烟从单元楼门口露了个头,眺了眼那位还在车里咒骂警察查案无能反倒在她们这些个揭露事实真相的正义之士身上恩威并施压制苛责的大记者,转头搭上了陈锐也循声张望出去的视线,哼声点了点头,侧身让过。

    “袁兰茵,三年前那个把咱哥儿俩骂得猪狗不如的那个记者。”

    “还真是她?怎么这么寸劲儿找过来的……”陈锐揣好攥在手里的小册子,翻高了执勤服的衣领,结实地系紧了领口,“这姑娘且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呢,江陌怎么把人劝走的?”

    “人都有弱点,这人虚张声势指鹿为马不是一天两天,但凡对她露出点儿知己知彼的态度她心里就慌得很。”顾形扬手扇了扇兜闷在楼道口的烟,撤步躲得离这老病秧子远了点,“先前不知道楼上藏的人是她,这会儿打了个照面,大概也猜得出来,她非得耗在这儿想从派出所那几个孩子嘴里抠出点儿来龙去脉的原因。”

    “没事儿,抽不着闻闻味儿,权当解解这嘴上的瘾。”陈锐视线还落在那个排气管轰隆隆像是在骂街的车尾,顿了一顿,挑起右眉:“你是怀疑,她跟这两个死者有关联?”

    “三年前你——见天儿往督查办公室跑那会儿,网上有段时间持续性的发布了不少恶意指责曝光调查过程的帖子。这事儿毕竟关乎警队形象,总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老高就让我有空趴屋里抽烟把自己呛死的工夫,查一查那几个找茬儿的账号都是怎么回事。”

    顾形自嘲地闷哼了一声,感觉这点儿旧事重提起来还是多少有些郁闷憋屈,“撇开那些见风倒的网上街溜子,有几个主要带头发布消息的账号经查IP地址一致,全都在盛安那个什么传媒学院的校舍里面。但他们那个网线一个IP地址能挂上百八十号的学生手机电脑,学校里头通报一声,这事儿也就这么翻了篇。”

    陈锐一怔,“三年前在校生……你怀疑可能是这个钱安?”

    “那会儿肯定是没怀疑那么远,充其量啊,也就打听了一下当时组团骂咱们的那个纸媒上负责初稿执笔的实习编辑,署名……也是钱安。”顾形碾了烟头,揣起胳膊探着脖子又往他徒弟那张勉强绷住不骂人的脸上眺了一眼,“袁兰茵这么一闹,反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

    “甭管是歪打正着也好,还是先前真撞见过遇害之前的钱安也罢,袁兰茵既然在窗户口确认过死者大概的轮廓,却没有像三年前那会儿不顾缺德冒烟地深扒死者的身份信息把事儿闹大,反倒揪着今天这案子跟当年的情况有关与否的事儿不放——那也就意味着,她心虚的地方,就在这上面。”

    陈锐深吸了一口气,复杂地沉默半晌,掀起眼皮从花镜上沿瞭了顾形一眼:“隔了这么长时间,记得够清楚的,连实习编辑的名字都记着呢。”

    “被人指着脑袋骂了大半年,记个仇呗,不过分。”

    “这事儿赶巧不赶早。”陈锐觑了眼已经调头直奔小区路口的新款SUV,“知道这大记者肚子里有鬼,还就这么让她离开?”

    <divclass="contentadv">“事出无名,单扣着她再一句话问不出来,等她出了市局大门儿,指不定又得给咱们宣传口的同事添多少堵裹多少乱。”

    顾形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脑袋,乜着陈锐不解的视线,扬起下巴颏朝着小区路口的方向遥遥一点,眺眼就瞧见江陌几步路跟在那台流线灯闪烁绚烂的车尾后面,随即脚步一顿,目不斜视地从已经散退得稀稀零零的围观群众里招手揽来了一个抱着摩托头盔的小混混,偏头叮嘱几句,再扬手在他背上铆劲儿一拍。

    陈锐嗤声一乐,诧然地往那台扬长而去的摩托车上多瞧了两眼。

    “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就先找个编外人员盯梢儿。你这当师父的,就教这个?”

    “我能教这么不着调的?”顾形耸了耸肩,迎着转身闷气的江陌提步上前:“自学成才。”

    案发现场第一轮搜证结束,顾形拽着准备下班回家买菜做饭的陈锐跑去南阳路派出所跟周所长和区里下来的领导碰了个头照了个面,江陌得了她师父的安排,拎着闻见腐味瞧着尸袋就下意识肝儿颤的肖乐天护送祝思来一行回局里鉴定科查验尸检,返程路上跟着不熟路况兜圈绕远的殡仪车稀里糊涂地拐向了江北体育馆,绕着环路跟在拥堵的车流后头,慢慢吞吞地抬脚往油门上轻点。

    “……哦对,偶像的比赛。我到手的签字队服,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