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熠低头看他,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里面好像盛满了春日的阳光。

    “谢谢你,撑到了我来找你。”

    谢谢那个背着孤独的童年季熠,照顾了这么长岁月中的漫天星子,等到了他的出现。

    季熠也笑了起来,他想要从此刻开始,在心上划一个口子,让住在里面的黑雾流淌出去,把谢观南给他的光再贮藏进去,往后便是一个有光的季熠去面对给予他光的人。

    不再是一个令身边的人畏惧,令自己也厌恶的怪物了。

    自他出现,即使是在梦里,季熠也不再惧怕那些没有脸孔的人,因为那些人如草木,而他现在已经抓住了林下漏出的光,疏疏落落,斑驳陆离,但终归,再也不是一片无尽的乌黑了。

    夜深时季熠又一次醒来,不是因为噩梦,而是一个熟悉的声响。那是铜钱敲击窗棱的动静,自他儿时起,这个声音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他身边那些影子,有事需要出现在他面前。

    胸口额外的重量让季熠起身的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这些日子谢观南背伤好得十分迅速,所以晚上的睡姿也愈发狂放起来,总是在下半夜不知不觉就趴到了他身上。

    季熠小心地把人挪到边上,再从另一侧落地下榻,披上一件外袍,轻轻推门走到前院。

    同云淡淡,微月昏昏,这个寂静的小院里不知何时竟站了约莫十几二十个人来,让不大的空地显得拥挤,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四周,连月光都找不到驻足的空隙。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无需照明、夜行也如在白昼般无所阻碍,看到季熠出来,整齐划一地让出一条路来。

    在夜色的掩护下还要穿着黑衣,季熠不禁讪笑了一声,这些人可真像寒鸦,不管什么时候,第几次看到他们,他都忍不住要生出这样的感觉。他不厌恶,只是也完全不喜欢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存在总会让季熠觉得,自己依然在那个噩梦里。

    “不许高声,不必行礼,不得再往前一步。”季熠在这些人有所动作之前先快速说了这些,看到他的警告起到作用后,才往前走了些,对着为首的那个黑影问,“他来西雷山了?”

    “今夜留宿潭水寺。”黑影如实回答,声音压得极低。

    留宿潭水寺?那和直接到山脚下也没多大区别了,这是给他留体面,还是给自己预备场面呢?

    才不过十天,比季熠估计得还要快。